宫里的局势远比任荟蔚想得要恶化得快,不过十余日,皇后的义兄潘美从禁军马军司都虞候的位置被调任去看守城门。这是皇后在禁军中最可靠,也是最值得信任的武力。
太子监国,皇后义兄职备被调任,这给了京城里所有的官员们一个明确的信号——这个曾经高高在上号令了群臣十多年的女人,她即将退出政治舞台了。
墙倒众人推,不要说一向溜滑的晋国公,即便是一手被皇后扶植起来的雷允恭也变得鲜少再踏入中宫。
这四角的天空也仿佛感受到了未路来临,小雨将中宫的地面打得油润般的湿滑,整个空气里都充斥着一种压抑的阴霾。
明仁殿的赏赐仍是络绎不绝的,但此刻再也没人羡慕皇后这番的圣宠,相反她们甚至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那些从大殿送到中宫的赏赐,那些不是赏赐,不过是皇帝心中仅剩的一缕愧疚罢了。
张松峰从中宫的大殿里走了出来,脸色微有些不太好看,他最近因为皇帝如流水般的赏赐,因此常来明仁殿,他行至了任荟蔚的跟前:“任小娘子,咱家能跟你说两句吗?”
任荟蔚虽然不是宫女,但皇后却将中宫管事权力交给了她,而张松峰作为大殿的总管,皇帝身边的最贴心的内侍,想跟她交流几句也是常事。
跟在任荟蔚边上清点赏赐的宫女都识趣地退了下去,但是张松峰仍是带着任荟蔚出了中宫的门,走到了一处僻静之处,这才从袖中掏出玉盒递了过去:“皇上知道你尽心的侍奉皇后,特地把这个赏赐给你。”
“谢皇上恩刚。”任荟蔚先是行足了礼,才从张松峰的手中接过了玉盒,她也没有避讳直接将玉盒打开,里面盛放的是一枚银质的小印。
“四品女官。”任荟蔚拿起小印瞧了几眼,又轻轻将它放回原处,脸上并没有太多的惊喜之色。
皇后虽然统御六宫,但她却并没有赐品级这等权力,宫里有品级的内侍及宫女都要经由皇帝恩典。
任荟蔚之所以打开玉盒,因为她知道张松峰希望她打开来看,而且她看完了,张松峰还有话要说。
张松峰在整个过程中一直都在细细瞧着任荟蔚脸上的表情,瞧见她脸上神情淡然,眼中神色复杂,也略有些失望,他轻咳了声:“最近朝中多风雨,宫中难免有一些小人势利,叫皇后受了委屈。官家给你这个印,便是叫任小娘子知道,若是碰上了这些不知尊卑的小人,任小娘子还要像上次那样维护皇后。”
任荟蔚心中好笑,这皇上与皇后同舟共济十多年,如今他都换新船了,却还想表现出对旧船上皇后的深情,还想着同样留在旧船的忠仆们能维护皇后死前的体面。
他似乎不知道皇后的体面早就在他换新船的那刻就被剥夺得干干净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