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那使女慌慌张张回头走了,竹绣又在门口拖延了会儿,这才冲进房去一把抱住了任芳苓泪流满面:“小娘子,你这又是何苦,你这般才华容貌为什么要做这想不开的事情。”
门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任芳苓想将竹绣推开,可竹绣却死死地抱住了她,任芳苓方才被几个使女抱来拖去的早就身体乏了力,只得有气无力地推搡了竹绣几下。
任太太进来的时候只见竹绣衣衫头饰凌乱地抱着任芳苓,而任芳苓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脸色苍白,脖项上还挂着白绫,不禁怒从心起上去狠狠地给了她一耳光。
任芳苓被这一下扇得整个人都站不稳,连带着竹绣一起倒了地,任太太打完了这一巴掌好似怒气发泄了不少,整个人也清醒了些环视了一下屋子里的人低着嗓子厉声道:“今天的事情要是传出去一星半点,我把你们都剁了喂狗!”
牡丹园里的人比任府旁的地方更知道任太太长得富态慈祥,其实心狠手辣,但任太太一向自诩书香门弟,鲜少口出恶言,今日把话说得如此粗俗直白,顿时吓得她们身肢发软。
“都滚下去。”任太太又低喝了一声。
使女们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出了门,竹绣也顺势低头跟着退了出去,并且体贴地将门给关上。
任芳苓发了半天的呆,她这段日子,都挨了任太太好几次耳光,等人都走光了她好似才大梦初醒,她才掩面道:“我还有何脸面活着,被个寡居的庶姐羞辱,被人羞辱成灾星,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死?你要死也要等府里办完了喜事才能死!”任太太满腹怨气地道。
任芳苓面色苍白地道:“看来母亲是同意这门亲事了。”
“不同意还能怎么样?”任太太叹了口气,坐到任芳苓跟前道:“汝南郡王他即然开口要了三娘当侧室,就容不得她再出半点岔子,要不然不用我动手,你爹爹都会打死你。”
“难道就任由三娘嫁入王府,任由我被人嘲笑,汝南郡王宁可要一个寡妇,也不要我任芳苓,岂不是坐实了我是个灾星?!”任芳苓声音尖利地道。
“闭嘴。”任太太喝斥了一声,她皱着眉心,“现在汝南郡王给的是一个妾侍的位置,你是嫡女看不上,说出去也不算是丢脸,相反咱们家一个寡居的庶女也能嫁入王府,你的身价自然水涨船高。”
任芳苓听到此处心里一凉,知道任太太已经拿定了主意,不禁心下愤恨:“母亲打得一手好算盘,只是不知道一条野狗临时喂它几口饭,它会不会拿你当主人!别又像八娘那样,最后倒被它反咬一口。紫竹园对母亲的怨气,我这住在牡丹园的都常常能嗅得到呢。”
任太太被她的冷嘲热讽弄得有点焦躁,沉着脸道:“这就用不着你操心了,倘使你能少惹一点是非,少搞一些事,就是替为娘分忧解愁了。”
她最近事事不顺,也没心思来安抚任芳苓只出了门低声关照竹绣:“把门给我锁上,没我的命令,不许小娘子出这个门,对外就说……她病了。”
竹绣脸露为难之色:“可是小娘子哪里能听我们的?”
任太太皱眉:“我会差遣几个粗使嬷嬷过来,你们只要照料她的饮食起居就好。”
“是。”竹绣恭谨地道。
任太太满腹的心事回了正院,见姬兴原已经坐在那里饮茶,自从任老爷将米粮都捐给了朝庭,姬家的人就一直在京城里无所事事。更不凑巧的是,姬琰这次春试还落了榜,因此是去还是留姬家人就犹豫了起来。
当初他们雄心壮志来的,如今一无所得地回去,既怕别人嘲笑,也心有不甘,可是继续住在京城坐吃山空也不是个办法。
“姐姐何事烦心,我听说府上不是刚跟汝南郡王结了亲,这不是喜事。”
任太太笑了笑:“你倒是消息灵通。”
姬兴原赔着笑:“我这不是关心姐姐你嘛。”
“结亲,哪有你想得那么好,刚刚九娘还跟我闹了一通。”任太太心里烦闷,碰上了自家人,就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通。
姬兴原却半晌沉吟不语,任太太问:“怎么?”
“姐姐,我觉得九娘顾虑地有道理啊。”姬兴原凑近了任太太,“就说任八娘吧,嫁了宫里的大总管,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凭她这个庶女,那也是门不错的亲事了。就算是无儿无女吧,将来在天祥的名下过继一个儿子给她也就是了,可是姐姐你从她那桩亲事又得了什么好处?”
任太太面色微微阴沉,深吸了一口气,放下茶碗:“你想说什么?”
“你这次要再把三娘也这么嫁过去,那十有八九还是桩亏本的买卖,就跟九娘说的那样,三娘这肚子里可积了对姐姐你不少的怨呢。”
“三娘性格懦弱,不是八娘那个泼货可比的。”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三娘在任府寡居,当然要小心翼翼看姐姐的脸色,可是她要去了郡王府,那一切可就都不同了。”
任太太转脸瞧向姬兴原:“你的意思是……”
“让三娘在姐姐你这里留点致命的把柄。”
“何谓致命的把柄?”
姬兴原凑近了任太太附耳小声道:“譬如她与人通奸?”
任太太吃了一惊:“你疯了,三娘虽曾嫁过人,可还是个完璧之身。”
“一个寡妇,要什么完璧之身?”姬兴原浑不在意地道,“难道姐姐你还想给郡王一个意外的惊喜吗?”
“这可是……要掉脑袋的事情。”任太太颇为踌躇。
“姐姐,这事让下面的人去做就可以了,任三娘只要还长点脑子,就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就算她不长脑子,非要闹出来,那也是她自己不谨慎叫人占了便宜,与我们何干?”
任太太闭目不语,姬兴原又劝道:“姐姐,你握住了三娘这个把柄,以后再帮着她在郡王府立住了脚跟,三娘还能不对姐姐唯命是从吗?不说将来那个万一的可能,就是现在若是能有郡王提携,天祥与芳苓的前程姐姐还用发愁吗?”
最后一句似乎触动了任太太,但她犹豫地道:“可这个人选,不好选哪。”
姬兴原叹气:“那只好让琰儿做次恶人了。”
“琰儿?”任太太心中微动,姬琰是个书生,长得一表人材,又曾经在任府里长住过,果然是个合情合理的人选,即便要是将来有个万一闹出来,也完全可以说是任三娘在府里寡居的时候耐不住寂寞与表弟私通。
“这事还要好好地思虑一番,不能出了纰漏。”
姬兴原听见任太太这么说,知道她是同意了,心下也是高兴,若是要绸缪这件事,短期内他们就走不了,任太太想必也会负担起他们在京城的开销。而他就不信,凭自己的脑子,再给他点时间他姬兴原会在京城里找不到发财的路子。
“太太,八娘子回来了。”竹春低头进来禀道。
瞧见她,任太太就不免想起了现在正被任老爷保护起来的竹翠,不禁冷哼了一声。
竹春被这声冷哼吓得更加不敢抬头,姬兴原经常出入任府,自然知道任芳菲的脾性,他也不愿留下来给任太太挡刀剑,于是也就顺势离开了。
“她人呢?”任太太皱眉问道,倘若蒋嬷嬷跟竹翠任何一个在这里,早就一五一十把任芳菲一举一动都说了,可竹春这种榆木疙瘩却是问一句答一句。。
正院除了蒋嬷嬷跟竹翠,剩下的人大多都是性格老实的人,竹春本来是个二等使女,即便比旁人强些,但也强不到哪里去,再加上她本来就怕任太太,更加不敢胡乱说话。
“她,八娘子她去紫竹院了。”
竹容在院子里发脾气,一个打水的粗使使女走路不小心撞了她一下,泼了她半身的水,任芳菲去的时候她正掐着那个粗使使女的胳膊教训着。
任芳蔼被吵闹得脑瓜子疼,但竹容身为她身边唯一的大使女,竹容要教训不会做事的粗使使女,她也不好拆她的台,因此只由得竹容在院里发脾气,她自己索性就避里屋去了。
“我家小娘子来看三娘子。”竹馨笑着道。
“三姐在吗?”任芳菲瞥了眼竹容,尤其是她头上那根金灿灿的梅花簪。
竹容瞧见任芳菲的眼神,不由自主地额角那处被任荟蔚划伤的伤口就好像又疼了起来,心中更添了几分无名之火:“原来是八娘子,我家三娘子小日子来了,身子有些不爽利,八娘子有什么事,告诉我便可。”
任芳菲扬眉冷笑:“你算个什么东西,我有事要先同你说。”
自从任芳蔼要嫁入郡王府,竹空便不再将任府任何人放在眼里,更不用说任芳菲还是个嫁出去的小娘子,嫁得还是个太监。
“八娘子说得是,小人却是个小人物,就比如上次八娘子光说闻到了鱼味,太太就信了我家小娘子食盒里有鱼,都没有问过我这个提食盒的下人。”竹容甩了甩帕子,半仰着头道。
任芳菲当初她的确是被林姨娘逼着,不得不说任芳蔼的食盒里是有鱼,现在被竹容揭出了往事,她脸上不禁泛起红晕,转头对竹馨道:“罢了,我们也不过是送贺礼的,即然礼送到了,见不见都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