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沈罗浮2020-07-07 09:583,150

  任荟蔚心想,这大概就是李衡的母亲,京城里女子的楷模,有口皆碑的荣昌大长公主了,相对于她那位以容貌而誉满京城的儿子来说,荣昌大长公主的相貌略显平凡了点,至多算得上是清秀。

  荣昌大长公主也在瞧着任荟蔚,眼神略有些复杂,她不知道任府的小娘子是不是会某种巫术,才会使得自己的儿子一次次坠入她们的情障。

  先是任七娘,又来一个会十娘,这不是巫术,又是什么?

  荣昌大长公主并没有见过任七娘,但这不妨碍她不喜欢她,而且从那些听来的流言里,一个商户培养出来的女子,又能有什么好的礼仪规矩,最后事实也证明了她的直觉是正确的。

  一个闺阁的女子主动去示爱一个男子,这与无媒苛合又有何区别?更遑论她所示爱的还是一个身份地位远高于她的男子,单这份不自量力的野望就令人不舒服。

  眼前的这位十娘子,月牙色的小袄,石榴红的长裙,鬓边插了朵新摘的蔷薇,轻盈灵动,但瞧着就知绝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女子。

  她没有什么不好听的流言,而且还有福星的小美誉,灵照对她似乎颇有好感,可是荣昌长公主却觉得只不过是这位任十娘要比那位任七娘更工于心计罢了。

  荣昌单从任荟蔚敢当众修改丁茹娘的画,题诗羞侮满室的贵女,她就知道这任十娘的胆子绝不会比那个任七娘要小。果不其然,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娘子竟然揪出了京城里的大辽奸细,而且还偏偏与梁国公府有关。

  她是大长公主,也是梁国公府的主母,她的府上出了个大辽奸细,打得不是她荣昌的脸吗?可是今日她又不得不前来,阮姨娘是大辽奸细的消息若有半点走漏出去,那她荣昌还有什么颜面立足于京城?

  “长公主,我先去厨房瞧下茶点好了没,你跟十娘先聊着。”任太太不知道荣昌大长公主今日为何而来,但她很识趣地找了个借口,把正厅让给了荣昌大长公主与任荟蔚。

  任荟蔚上前行了一礼,荣昌神情平淡地示意:“坐吧。”

  等任荟蔚坐好,荣昌才道:“博衍回来跟我说,阮玉是大辽奸细的事情是你发现的,我听说你回京城也不久吧,不知你是怎么查到我们府上的阮姨娘是大辽奸细的?”

  “回长公主,我并非是查大辽奸细,更没有在查贵府的阮姨娘。只是事出巧合。”

  荣昌板着脸问:“哦,怎么巧法?”

  “某日我出门饮茶,那间茶楼只余了一间上等的包房,凑巧有名黑衣男子声称自己要见位贵客争着也要这间包房,但是由于我们早到了一步,店家便把这间上等的包房给了我与使女,那黑衣的男子分外恼怒,但也无可奈何。我是个女子,不愿意在外面轻易招惹上什么人,于是便让店家点了一炉檀香送去。”

  “为何是檀香?”荣昌问。

  “檀香清心宁神,降心头之火是再好也不过了。”

  荣昌微微点头:“然后呢?”

  “后来我出门的时候,撞到一个人,闻到了他身上的檀香味。其实茶楼里要檀香的人并不多,一来茶楼本非清静之地,二来用檀香的人通常高雅,一般都只燃自己调配的香。而那为客人身上沾染的檀香,正是茶楼里所我让伙计点的那炉香的味道。”

  “所以他就是那个黑衣人要见的贵客。”

  任荟蔚轻轻点了点头:“我住在平江府的时候,经常会见到有北边的商人来进丝绸,所以对辽人的相貌有那么一二分的了解,此人前额狭窄,鼻子高而平,前端稍稍弯曲,型似鹰钩,正是辽人的容貌。”任荟蔚眼望着前方,“北地酷寒,秋冬长而春夏短,所以辽人多爱戴毡帽,这人的前额有道明显的帽印,可见他刚刚脱帽不久,可当时的京城都还未至深秋。”

  荣昌说:“即使你断定了那是个辽人,断定了那黑衣人是来会辽人的,那又如何?”

  其实当时任荟蔚是发现鸣翠很在意地看了那人一眼,虽然鸣翠很快地转过了头去,但任荟蔚仍然特别留意了一下那个人。

  “辽人自从向我朝收受岁币,便志气大涨,即便是去南边平江府采买的辽人,多穿得也是他们自己的服饰,耀武扬威,以势压人,这个辽人穿得却是地道的汉服。辽人多以放牧为生,肤色虽然不深,但皮肤多很干燥,而他的皮肤却颇为油亮,显见在北边的生活条件极为优越,他下楼时放在栏杆上的右手虎口突出有老茧,可见还是个经常习武之人。生活条件优越,又经常习武,那么他的身份应该是个武将。一个刚从北地来的辽人武将,乔装私会一个汉人,为着什么?”

  为着什么,当然是因为皇上病危,局势不稳,所以辽人们又岂会不蠢蠢欲动?

  荣昌长公主心中清楚,但一个商户家小女子,仅从一炉香,一个人就能联想到这么多,实在让她有些不可思议:“但这跟阮玉又怎么扯上关系的?”

  “大长公主说的是,当时我也仅仅只是那么猜想,并没有打算去做什么,毕竟我不过是个寻常的小女子,岂能无凭无据地指证一个陌生的男人为大辽奸细?但是今年又发生了一件事,在浴佛节上,贵府阮姨娘的车子突然撞到了我的马车上。”

  “她的马车撞了你的马车?”荣昌问。

  任荟蔚淡淡地笑道:“两条交会的道路都不窄,阮姨娘的马车却突然从侧道上冲了出来,且贵府的车夫态度傲慢,而阮姨娘反之颇为通情达理,不但亲自出面致歉还向我们赔礼。所以我认为阮姨娘不是偶然撞上来的,她是故意撞上我的马车。”

  “这又是为何?”荣昌皱眉。

  任荟蔚微笑:“我也想知道为什么,所以我找人查了一查阮姨娘。结果发现阮姨娘有个堂兄叫阮义,那么巧他就是与大辽武将私会的那个黑衣人。”

  阮义与阮姨娘是兄妹,这是鸣翠告诉她的,鸣翠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一点,任荟蔚觉得也许是为了让她知难而退,也许是阮氏兄妹为了引她暴露出更多的底牌而先生撒得一点铒。

  “你因此就肯定阮玉也是大辽奸细?”荣昌的脸上露出难以认同的表情。

  “贵府阮姨娘之所以会在那条道上制造一个与我偶遇的机会,我想她大概只是想见上一见,我这个在她任务中需要清除的目标,由于她实在不将我放在眼里,所以制造的小偶遇就显得粗暴了些。”

  “清除的目标?”

  “我与母亲从宫中回来的那日,有人过来通知母亲说国公府的人要见她。某个国公府的人来了我们府上,却过门不入,只等在门口的车子里等着,我不免有些好奇,就找家中的车马管事给这位国公府的贵人马车设了点小小的障碍。”任荟蔚轻轻笑了笑,“所以我知道那天来的人是梁国公府的人,不过直到阮姨娘撞了我的马车,我才知道那日梁国公府来的人是阮姨娘。”

  “阮玉跑到了你们的府上?她来做什么?”荣昌忍不住握紧了手中的帕子。

  “那时梁国公府跟晋国公府正在议梁小公爷与巧游县主的婚事吧,阮姨娘想要办得事情大约是不想让我破坏这件婚事,也就是辽人希望长公主殿下能与晋国公府结下姻亲。”

  荣昌只觉得耳边仿佛炸开了道惊雷,胸中窒息的差点喘不过气来。大辽希望与皇后不和的大长公主府与皇后的亲信晋国公府联姻,他们想要的当然不可能是年长而富有政治智慧的皇后,他们想要的是这个江山将来由年幼的皇帝来掌握。

  任荟蔚端起茶碗轻轻抿了一口:“殿下应该听说过烈火烹油,鲜花着锦这八个字。殿下已然是天下最尊贵的人之一,梁国公府也已是天下最尊贵的高门之一,再往上走,还能走到哪里去呢?”

  荣昌大长公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任府的,她临来的时候已经想好了很多跟谈判说辞,想好了怎么打消任荟蔚那些不切实际的念头,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那就是许给任荟蔚一个平妻的位置。

  然而令荣昌没想到的是,这些说辞她居然一句都没用上。

  并且在场面对面的谈话中,感到惶恐的不是她想象当中的任荟蔚,却是她自己。荣昌上车的时候,手足都有点发软,贴身的侍女扶了她一把。她才登上了马车。

  此时她回头再看一眼任府,心中的滋味竟然有些百感莫名。

  任太太恭敬地送走荣昌大长公主,才回过头来对任荟蔚道:“你应该知道长公主与晋国公府正在议亲吧?她是不可能许给你正室的位子的。当年你七娘的下场,你也知道吧。”

  “还请母亲放心。”任荟蔚微微地笑道,“让母亲能做到,您承诺的。我自然说话算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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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禧美人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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