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清安向前一拱手，手中折扇轻轻一折，除了个子小点，倒还真有种翩翩公子的感觉。
凤羽栾往嘴里送了一块栗子糕，漫不经心的瞥向那一从美人蕉与木槿的交错地带。
他内功超群，自然听得到看得到那里有两个看热闹不怕事大的小戏子。
有趣的很。
凤羽栾一勾唇角，刚毅的面颊突然透露出温情。
季清安看到凤羽栾的表情还以为自己看错了，这个万年老冰盖笑了？
不能吧……
一种诡异的感觉立刻席卷了季清安的全身，他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继续把心思放在为太子辩白上：“依清安之见，誉王殿下深受三军拥护，百姓爱戴，今日加饷之事更得以提现殿下之爱民如子。”
“末将搞不明白季家公子此话何意。”宋凌风双手一甩，平放在桌案两侧，一双吊稍眼就那么冷冷的打量着季清安。
凤策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下边小鬼打架，他一座大佛负责看戏就好。
“清安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季清安自认为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太子殿下虽羡慕誉王能够为沧澜上阵杀敌，但心知兄弟二人只有一文一武才能治国安邦，于是为给陛下与誉王分忧，捐出府中全部家产，此乃兄弟二人有爱之举。”
“哼。”薛城武冷哼一声，“如此一来，在季公子口中竟是我与宋将军二人狭隘了？”
“清安不敢。”季清安缓缓踱步在空地上，在裴子玉看来，那小个子简直容易让人当耗子给打了。
“军中多是豪爽之人，宋将军生性耿直，可能并未觉得语言不妥，殿下护弟心切而已。”
又夸了宋凌风耿直，又表示了兄友弟恭，这话怎么听怎么受用，即便并不属实。
凤策点点头，大手一挥：“我沧澜男儿怎会在意那细琐之事，今日不过权当说笑罢了，宋卿薛卿也不必在意了。”
“他倒是会做好人。”角落里两个看热闹的瓜子磕完了，干巴巴的在这里看热闹。
小全的眸光闪了闪，眼中的丝毫不像是一个刚刚十二岁的孩子。
裴子玉侧目看了看小全，心说这样早早理事真不知是好是坏。
凤羽栾在这期间一句话都没有说，他并不屑于参与这样无聊的斗争，倒是角落里两个看热闹不怕事大，竟然敢在皇宫随意乱跑的小戏子引起了他心中的兴趣。
今日是他的庆功宴，贸然离席定会引人非议。
凤羽栾沉沉开口：“我西北军中多是豪爽男儿，向来有话直说，还望大哥莫要在意。”
誉王亲自开口，凤栖梧如果再计较就是小气了。
看着一园子晶亮的目光，凤栖梧皮笑肉不笑道：“三弟哪里的话，你我自家兄弟，今日之事是大哥语言不妥。”
早这样不就完了。
这场子也算是季清安圆回来的，想到这里凤策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季清安
也算是个可用之才，就是个子小了点。
他轻轻抚了抚下巴上那几根胡须道：“好啦，也不是什么大事，莫要再争执了。”
凤羽栾和凤栖梧同时拱了拱手，都不再说什么，只安心看前方歌舞。
红花深处躲红衣，不知亦花亦衣矣。
凤羽栾心思并不在这之上，只要美人蕉丛见还有那一抹与众不同的红色，他就一直无法专心观舞。
过了一会他向凤策请求：“父皇，儿臣有些醉了，可否离席小憩？”
一般他这么说都是要打道回府，凤策心里只叹息，这个孩子永远比不上凤栖梧会巴结。
“你向来酒量不错，今日怎么了？”
“许是昨日刚到京师，休息不好，今日不胜酒力。”凤羽栾拱拱手，一副非走不可的样子。
“不再看一会了？”凤策问他。
凤羽栾不给面子道：“不看了。”
如此爽快，连皇帝都不惧，席上与他一同征战的几位将军都在心里得意，将军威武！
“去吧。”凤策摆摆手，脸上并未看出有何不耐。
凤羽栾颔首，几步就离开了宴会。
看着凤羽栾的背影，凤策的眼神微不可闻的幽深起来。
美人蕉和木槿的交错地带，裴子玉和小全还在悄咪咪的看热闹。
“哥哥，我怎么觉得皇帝好像看誉王不顺眼？”小全目不转睛的征求裴子玉的看法。
“我也觉得。”裴子玉也目不转睛回应小全的问题。
他不知道从哪里又摸出来一把瓜子，还没把手伸出去让小全拿，一个灼热的大手就尽数将那些小零嘴收去。
一个不属于小全不属于裴子玉，不属于醉红楼任何一个人的浑厚声音自二人头顶传来：“我也觉得。”
二人身体一僵同时回头看向身后那个一脸冰冷，正在嗑瓜子的俊郎少年。
裴子玉心里一紧，这装扮…这容貌。
嘶…
他倒吸一口凉气就要拉着一脸茫然的小全下拜。
只是还未有动作，头上那冰冷的声音就再次传过来，生生止住了裴子玉想要下拜的动作
“若你不怕刚才在这里看热闹的事情被人传出去，本王也不会阻止你叩首。”
是啊，发出声音定然会让人听到，这里可是皇宫，谁知道他们二人会不会被当做刺客乱棍打死。
想通这一点，裴子玉身上立刻出了一层冷汗。
凤羽栾轻笑，嘴上还嗑着人家的瓜子嘲笑道：“醉红楼，裴子玉，那日城门下不是大胆的很？”
熙攘人群中唯一一抹不屈的红色，让人想忘记都难，只想一探究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戏子竟如此大胆。
裴子玉没想到凤羽栾竟然知道他，不过也并不震惊，一个王爷想要调查他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王爷爱民如子，护国护家，定不会怪罪子玉一介草民无理。”他看了看凤羽栾手里的瓜子，“更何况拿人手短，王爷不是那等不讲理之人。”
“好一张巧嘴。”凤羽栾有点不好意思的停下了嘴上的动作，斜睨裴子玉一眼又道，“脸皮也够厚的。”
啧，这哪里是一个皇子能说出来的话。
裴子玉弯弯眼：“谢誉王殿下夸奖。”
凤羽栾语塞，他虽不爱说话却也不代表嘴笨，像这种不要脸的人还真是没办法。
看着凤羽栾脸上五彩缤纷的表情，小全悄悄往裴子玉身边挪了挪，拉拉他的衣袖让他注意点。
裴子玉拍拍他的手让他放心。
“你很聪明。”凤羽栾一把将瓜子悉数撒在地上，仿佛要让它开花结子一般。
裴子玉脸色不变，目光在那把瓜子与凤羽栾的脸上想互转换。
微风轻轻吹起，木槿的香气散发在三人之间，不知哪里刮来了不知名的花瓣，覆盖住了地上那不雅的瓜子皮。
佳人面如玉，落英缤纷仅做陪。
落英飘散的花丛间，裴子玉微微仰脸，虽一脸油彩看不出真容，可那细密又长的睫毛却一直在呼喊着主人的美貌。
若不是他眼神游移不露真容，怕是自己又要像昨日一样被迷上了吧。
想起今早刚做的画，凤羽栾嘴里一苦：“明日辰时来誉王府唱戏。”
他想做什么？
裴子玉眨眨眼，含蓄的拒绝道：“子玉愚钝，不知誉王府在何处，况且朱雀大街这种富贵地方也不是子玉卑贱身份能够随意踏入的。”
“你哪里像是那种认命之人。”凤羽栾冷笑，这理由未免太拙劣了一些。
裴子玉皱眉，突然觉得这玉面战神也不过如此，估计除了一身武艺与谋略能拿得出手的就只有这脸皮厚的功夫和无赖手段了。
偏生他还不好拒绝：“王爷……”
“多谢王爷赏识，待到草民二人回班之后定当如实禀报班主，明日辰时准时到达王爷府邸。”
眼看着裴子玉又要拒绝，凤羽栾脸色也越来越难看，小全只能详装镇定的拱手开口。
十二岁的身量还有些弱不禁风，但少年老成的气度却不得不让人刮目相看。
凤羽栾饶有兴致的打量了小全两眼，意味深长的留了一句：“识时务者为俊杰。”就走了。
看着凤羽栾挺拔的背影，裴子玉心下叹气，这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