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锐的刀锋深深嵌进念初瞳手腕处的皮肉里，带着凉意和疼痛，顺着表皮迅速蔓延开，一直蔓延到她的心里去。
被刀子划过的伤口流出了血，红得吓人，疼得她一头冷汗。
韦恩扯着肖恩，似乎想把他拉起来，但肖恩还是没有动多少，脸色苍白得和亭外的月光一般。
“为什么……”
她的声音在颤抖，不可置信地望着他，“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甚至可以感觉到身上的温度正在快速流失，简直就像是从伤口处被抽走一样，连同鲜血拼命往外流着，心跳的速度也加快了。
昏暗的夜色中，她看着殷红的鲜血顺着她的手，沿着手指往下缓缓流着。
她甚至可以听到自己纷乱的心跳声，还有手指缝隙中液体滴答滴答落下的声音。
手很疼，但她知道，现在绝对不是计较这件无关紧要的事的时候——
如果她的血真的可以救他的话，那么她不介意。
肖恩不顾性命救过她三次，她现在把命还给他，她也是心甘情愿的。
但她还是想不懂，为什么韦恩会这么做？
甚至没有询问过她的意见，就擅自拿刀划破她的手腕，放血去救肖恩。
“对不起，瞳瞳。”
韦恩拉着她的手，把她的手定在离肖恩的双唇只有几厘米高的地方，用低沉又清冷的声音说着：“我现在没得选，我不想死，我想活……所以我不能让他死，我必须要救他，你明白吗？”
血一滴一滴地往下落，在肖恩的嘴边绽出颗颗娇艳的红花。
听着韦恩的说辞，听着自己混乱了的呼吸，她怔怔地看着鲜血缓缓滴落进去肖恩的嘴里……
脸上一片湿润的感觉，念初瞳已经分不出来那是冷汗还是眼泪了。
韦恩还在说话，但他在说什么，她已经有些听不清了——
他口口声声说他不想死；
他说他不想死，所以他不能让肖恩死；
而她的血能救人，所以只能对不起她了……
他求她不要怪他，要怪就怪肖恩擅自行动，找人算账结果把命搭进去了；
他要她原谅他，他这也是逼不得已而为之的。
手腕的疼痛感已经让她麻木了，韦恩的话更是让她觉得心寒。
她也终于在这一刻想明白了，为什么肖恩当初会极力反对她和韦恩在一起；
为什么从一开始，肖恩就警告她，要离韦恩远一些；
还有其他人所说的“韦恩的真面目”，她终于在这一刻看清楚了——
这个大部分时候，待人待物都十分温柔友善的韦恩，在一旦涉及自身利益的情况之下，就会变得自私残忍……
他们都是真心待她的，尤其是肖恩；
他们都不想看到她被韦恩的自私伤害到的那一刻，所以从一开始就警告她，不要和韦恩搭上关系。
只可惜她现在才明白。
许是觉得这种速度过于缓慢了，念初瞳看到，韦恩再一次拿起了那把沾着她鲜血的美工刀，在距离正在流血的伤口往上不到一厘米的地方，又是狠狠一划。
鲜血如泉涌般流出，满手的鲜红刺痛了她的眼。
她只感到视线模糊了，甚至还有一阵眩晕感涌了上来。
她不知道，现在的她算不算是失血过多。
眼前的一切就快要看不清楚了，失血过多的后果她是知道的，但还没来得及开口，意识就开始有些不清楚了。
“对不起，瞳瞳……你不要怪我。”
看着喷涌而出的鲜血，韦恩红了眼，不安地望着她，声音放柔和了些：“我是真的没有别的选择了，现在送他去医院，根本就来不及……对不起，我以后一定会补偿你的。”
“我不需要。”
念初瞳一脸恍惚地看着满手的鲜血，用仅存的一丝清醒，她把手腕的伤口按在了肖恩的嘴边，缓缓应着：“算是我还他的，从今以后，我们两不相欠；我和你们两个，也再没有半点关系。”
韦恩沉默了，低头看着她的血液顺着肖恩的唇瓣缓缓流了进去。
她也没有再说话了，凝视着还在不断地涌出的鲜血一点点流进他的嘴里。
“好，”片刻后，韦恩开了口：“等他醒来，我会告诉他你的‘条件’的。”
“条件”？
明明这是她心甘情愿还给肖恩的，怎么到了韦恩的嘴里，就变成是她作为放血救肖恩而提出的“条件”呢？
但她现在的精神状态和心理状态都不允许她和韦恩计较。
强打着精神点了点头，念初瞳的眼前已经被刺目的鲜红色布满了，她已经完全看不清楚肖恩的脸了，只感觉到身上的温度还在随着手腕的伤口一点点地流失掉。
“还清了……”
她无力地笑了，迷迷糊糊地点着头，嘴里还呢喃着：“我们两不相欠，如果我能活下来的话……肖恩，就这样吧。”
就这样结束吧。
从一开始，她就不应该和这两个人扯上关系的……
没关系的，这个世界上，是不会有谁没有了谁，就活不下去的事的。
只是少了一个能护着她的人罢了，没关系的……
变强。
她一定要变强。
如果能活下来的话……
眼前的红色渐渐被黑暗吞没，她的眼皮越来越沉，已经沉到她支撑不起的地步。
一片混沌之中，她只感觉自己的身体轻飘飘的，浮在一片黑暗之中，没有目的地可言。
她正迷茫着往前继续飘，却忽地被人从后面抱住，那双手臂修长有力又温暖，让她一下就停住了，一只令人心安的大手也握了上来，紧紧地包住她的手。
他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不让她飘走。
紧张而恐慌的女声隐约响起，在她的耳边回荡着，让她想起了当初出车祸的时候，边上的人也是这么慌乱地叫喊着的。
或许这一次，她真的是要死了吧。
但为什么，她看不到了呢？
无论是肖恩，还是她自己……
明明都已经是伤重昏迷了，为什么她就是看不到呢？
她可是能预见死亡的女巫啊……
可为什么，她什么都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