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生雾气模糊了远山,苍茫暮霭,有凌光剑影划破穿梭天地的风。柔目追随少年身姿俊逸,他启唇泠音劝慰抚平眉峰一缕烦闷。
“门没关,进来吧。”白戎将自己埋进被子里,只留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暴露在外面,看着宋郁一步一步地走向自己的床。
白戎躺在床上正准备入睡,宋郁却笃笃地敲起门来。
“你要准备睡了吗?”宋郁坐在白戎的床沿,眼底的温柔苍也苍不住,再者说,宋郁原本就没想隐藏。
准不准备睡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没有,还没准备睡。”白戎从被窝里爬出来,缓缓地坐起身来。
宋郁揉了揉他乱糟糟的头发,将声音刻意地放的温柔些,本来宋郁的声音就极其的阴沉冷冰冷,这般故意地温柔,反倒有些四不像:“既然没睡,那就起来,我带你去个地方。”
月光透过云层罅隙,洒落在清秀眉宇间,纤长卷翘的剔睫微微震颤 “嗯。”
白戎掀开被子,连带着把衣服找了出来,宋郁帮着他穿上衣,可穿裤子的时候,白戎又不好意思当着他的面换了。
宋郁所有察觉,特意背过身去,对他说:“我不看,你换就是了。”
白戎露出两条瘦窕的两条腿,飞速地将两条裤管套了进去。
“看都看过了,你怎么还是这么不好意思。”宋郁喃喃着,原来是无心说的。
可房间里清静,这话不偏不正地刚巧落尽白戎的耳朵里。
白戎霎时脸颊像是红透了的苹果,原本白瓷瓶似的小耳垂也跟充了血似的,肿胀起来。
你说话给我小心点。
房间里静了一会儿,既没有两人谈话的声音,也没有悉悉索索穿衣服的声响,宋郁转身,眼中似乎有星辰,白戎的面孔就倒映其中了:“换好了?”
“嗯。”宋郁缓慢地从床上站起来,穿好鞋袜,同宋郁一并出了门。
宋郁带白戎来的地方,是满山遍野的大山,宋郁走在前头,拨开长势拔高的蓬草,入眼是满天的流萤。
巍峨山巅远观山色似泼墨般秀丽,湖水潋滟映照旁岸金柳摇曳生姿,萤火虫逶迤满天飞舞。
“萤火虫!”白戎的眼睛微微一睁,随即亮堂起来,似乎是濡染了萤火虫的光芒,两只鹿眼闪着灿灿的光,更不像凡间物:“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萤火虫,我从前从来不知道。”
“这里是我的秘密花园。”宋郁解释道:“每次我心情不舒服的时候,我都会来这里。”
“你时常不开心吗?”白戎侧着脸问他,随即唇角上扬,纯粹的喜悦攀附眉梢与眼尾。 宋郁嘴角含了一抹笑:“若是有人诚心气我,那我便时常不愉快喽。”
话音刚落,白戎猛地垂下眼睑,再抬起来,已经换上了一副愧疚的表情:“其实我有事隐瞒你。”
素指撩拨半卷短发,无意间颦蹙的眉揽风邀月,道是万种风情,历经时光精雕细琢的打磨无意间颦蹙的眉揽风邀月从容与坦荡。
宋郁笑的越发灿烂,嘴上却装糊涂:“嗯,什么事情啊?”
“其实我接近何家是有目的的,而且我也曾经怀疑过你。”白戎有些哽咽,双眼红彤彤的,本来白戎的眼睛就格外地大,这下更像一只兔子了。
宋郁看着不忍,抬起手把手掌放到他的脑袋,轻轻地揉了揉:“我并不在乎的,我仍然想要帮助你,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只是因为我喜欢你,我……”
渐渐地白戎觉得太荒唐了,嘴唇格外地痒,他喘着粗粗地气,对宋郁说:“那是我的事情,我不需要别人来经手,你也不许。”
白戎的口气不可违逆,倒是越来越像宋郁了,宋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白戎不解,宋郁也不解释,自顾自的带着他上了车。
两人回到府中,天色已经沉了。
“那我先回房间睡觉了。”白戎的双颊微红,像是喝了酒一般。
宋郁一把拉住他,试探地问道:“不然你来我的房间睡。”
“嗯?”白戎猛地抬头,一下子就领悟到了宋郁话里的意思。
“好不好?”宋郁似乎是询问,但实际上根本没打算经过白戎同意。
“好。”白戎低着头,轻轻地哼了一个字。
清晨,云层还是叆叇的,窗外像被灰蜡层蒙着,那是伸手一片模糊焦幻世纪末的画作。
“嗯,我先去给奶奶请个早安,你好好休息一会儿。”宋郁替他掖了掖被角,站起身,把自己的衣服穿好,然后离开。
白戎躺了一会儿也就起床了,毕竟是在别人家做客,睡到日上三竿太没有礼貌了。
白戎将手洗净后扭了扭有些酸痛的脖子,洗漱完站在铜镜前面,看着自己锁骨,气不打一处来。
拿毛巾擦了擦,没想到却是擦的越发红了,只得拿衣服遮盖起来,然后再三察看一番,出了房门。
白戎轻轻推开玻璃门,探出脑袋观察着四周,确认自己没有走错后,微微弯腰问好。
“奶奶早。”白戎径直去了大厅,见宋奶奶跟宋郁已经入座,在等自己了。
“小白早啊,昨天晚上睡的好不好啊。”宋奶奶看见白戎就忍不住弯着眉眼笑,拉着他,让他坐在自己的身边:“我怎么听你声音有些沙哑呢,是感冒了吗?”
宋奶奶担心地皱起眉头,宋郁闻言却噗嗤一声,爽朗地笑了起来。
餐桌下,白戎轻轻勾脚,狠狠地踢了宋郁一脚,宋郁稍稍一抬脚,一脚勾住白戎的脚腕。
饭桌上,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模样看着白戎。
白戎干笑了两声,拉着宋奶奶的手说:“是我自己,夜里窗户没关严实,吹了些风,不碍事的。”潋滟微光是昨夜遗落的萤火,嫣然颦笑间便有让人沉静且安定的力量。
“哎哟,这可如何是好。”宋奶奶立即让侍女给白戎盛了一碗鱼汤,小心翼翼地捧着递给白戎:“好孩子,快喝口。待会儿我让她们给你熬些姜汤,姜汤驱寒最有用了。”
“谢谢奶奶。”白戎迅速地埋下头大口喝汤,生怕宋奶奶察觉他身上的异样。
“来,白戎。我再给你盛碗汤。”宋郁故意逗他,明明宋郁自己离鱼汤最远了,还非要伸着他的长胳膊给白戎添一碗才行:“白戎,要多喝鱼汤哦。”
白戎咬着牙,一副要吃了宋郁的表情:“还不是你弄的。”
“小白,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说鱼汤真好喝。”白戎打马虎眼,继续埋头喝汤。
宋家的早饭吃下来,白戎吃的压力格外大,再加上宋郁不时地调情,好几次白戎都快绷不住了。
宋奶奶不是糊涂人,看出来两个人的异常,只不过并没有表现出来。她知道宋郁长大了,有些事情她不好管。
早饭以后,白戎离开宋家,直接找了何老板。
“是贤侄来了。”何老板听说白戎来造访,热情地出来接见,怎么说白戎这个人虽然猜不透,可到底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不足以造成什么太大的威胁,何老板想。
“何老板早。”白戎苍白的脸上扯出一抹灰白笑容,狭长眼中沉寂无光,只将那一道人影映刻到眼中“这么早,打扰您了。”
“贤侄这是说哪里的话。”何老板小资情调地啄了一口茶“那批军火我看了,真是好东西,想必定能卖个好价钱。”
“毕竟是其他几家也在竞争的东西,如果是不好,也入不了几位老板的眼睛。”白戎说。
“这次何家能够抢在其他几家之前拿到这批货,还要多亏了贤侄了。改日,我定当登门感谢。”
“何老板客气了。不过白戎倒是听闻一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白戎抬眼看了一眼何老板的神情,露出恰如其分的笑。
“贤侄但说无妨。”
“我听其他几位老板说,何老板是汉口人啊。”白戎试探道,只见才提及汉口,何老板脸上的笑容就已经僵住了,白戎继续说:“那您可知道,十几年前,汉口的白家发生火灾那件事?”
“什么?我不太清楚,十几年前的事了,早忘了。诶对了,白戎我听说白家新进了一批锦缎,刚好何家上下都需要置办一身行头,我就在你这订下了,一定得给我办的气派一点。”
“那是一定,何老板。”
白戎觉得就算自己是傻子,都能听出何老板的慌张了吧,他越是心虚,越是扯开话题,就越是心里有鬼。
白戎离开的时候,与何晟装了个正着。
“白戎!”何晟喊到。
白戎客道一笑:“何公子。”
“我警告你,别多打听,否则,你的下场会很惨。”何晟咬牙切齿,一副恶毒的模样。
白戎不置一笑:“白家着大火的时候,何公子应该只有六七岁吧。”
“是又怎么样,我告诉你,白家的每个人都是被绑着烧死的,那味儿,三天三夜都没散。想跟我们家搞好关系啊,没那么容易,小心你的下场,也是那样啊。”说完,她自顾自地魔怔着笑起来。
“何晟,你想不想知道绝望是什么滋味?”
“你什么意思?”
白戎冷笑一声,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