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祈岸走后,过了许久,夏星潋依旧沉浸在感动里。
吃过牢饭,他靠在水泥墙上,两腿交叠,回想江祈岸和他说的话。
每句话里,都透着危险。
他头脑一热,竟把当初报恩的决定忘的一干二净,被江祈岸说着傻乎乎地点头,他现在后知后觉,要做到这些,江祈岸要面对多么大的压力。
他一个人在牢房里吃喝不愁,还没有生命危险,可江祈岸就不一样了,他在江氏还没站稳脚跟,若是行差走错,那他之前的努力岂非付之一炬。
夏星潋锤了锤自己的脑袋,恋爱脑真可怕。
“江少,您的茶。”二助小菲恭敬之中还带着些隐隐期待。
“放着吧。”江祈岸没有抬头。
小菲半红着的脸有些尴尬地放了茶杯,“特助吩咐过,他今晚可能赶不回来,让我…伺候您。”
这几个字说的江祈岸心中烦躁,但他不会对人随意发火:“行了,我知道了,你先下去。”
下意识的语气重了几分。
他正在看宋黎传来的四号港内部资料,他想算算这里面有几分活动的余地。
小菲还不死心,“夜深了,江少早些休息吧,工作可以明日再做,伤着身体就不好了。”
“闭嘴,出去。”江祈岸冷言。
她说的简单,江祈岸现在一秒都不想拖延,每拖一天,夏星潋就会在里面多受一天苦。
那个地方环境乱糟糟的,指不定得受什么欺负。
江祈岸越想心里愈发不平静,挥挥手,“给你三秒,从我眼前消失。”
“我到要看看,是谁摆这么大谱。”
浑厚的嗓音从外面传进来。
小菲躬了躬身,“董事长。”
“爸,你怎么来了。”江祈岸无奈地把视线从合同上挪开,看向父亲。
江镇南对小菲和颜悦色:“你去给我泡杯铁观音,七分热。”
小菲出去后,江镇南坐到江祈岸对面,“我把公司交给你才几天,就学着对女员工耍横了,真有你的。”
江祈岸疲于应付地说:“我没有,是她没事来烦我。”
“你烦的根本不是她,我想不通了,一个男人,怎么能把你勾的魂都没了呢。”江镇南翘起老爷腿,“你这几天的动作都是走在钢丝线上,稍有不慎,你也会去跟你那相好一起蹲号子。”
江祈岸面带愧疚:“我对不起他,是我给了他错误的信息,让他做的这个决定,所以我要帮他挽回局面。”
“那你搞得定吗?”江镇南像是看穿了他,“我把公司交给你,你就真当自己是老大,无所不能了?牛的你!除了宋黎,你拿得住谁?你跟你那相好保证了什么,把他赎出来,你手里还有八千万可以送出去吗?”
宋黎本就是江镇南安插在江祈岸身边的人,江镇南会知道这些,江祈岸不觉得奇怪,“我手里还有蔚山别墅,还有股权,这些东西我都可以抵出去,我只要他。”
“你个混小子。”江镇南骂道。
小菲敲了敲玻璃门,端着茶水进来,江镇南这才没有从椅子上跳起来,刷江祈岸一巴掌。
“董事长别生气,江少是心里着急,他今天都坐在这研究了一整天了。”
她这句话说了还不如不说。
“你出去。”江祈岸命令。
小菲感觉受到了伤害,擦了擦眼睛,感觉眼泪即将决堤,拖着脚步走出去,本想着江镇南说不定会为她再说两句话。
谁知江祈岸起身就把办公室的门关上了。
“这事你不用管了,你解决不了,别顶嘴,两套蔚山别墅都不管用,薛家那小子手段又阴又毒,就你,不是他的对手。”
江镇南不留情面地打击自己的儿子。
江祈岸抓紧了西裤,一句话辩白不出来,他难以否定,江镇南的话。
“我会出面保住他的性命,当作替你还他的人情。”江镇南说,老鹰般的眸子看着江祈岸,“以后你和他,互不相欠,没必要再来往,过了端午,就是你二十六岁生日,该考虑成家立业了,至于人选,生日之前,你还有挑选的权利,不然,我会帮你决定。”
江镇南平日和他笑笑呵呵,看上去没有半点架子,关键时候,拿出在商场龙争虎斗多年的狠绝,江祈岸没有应对的招数。
“天不早了,早点回去休息,你要记住,坐在这个办公室里,你首先是江氏的总裁,不要分心再其他无关的事上,下次不要再让我看见,你不务正业的样子。”
江镇南说完,饮尽杯中茶叶,“还有,小菲是你的助理,业务能力无可挑剔,你要学会用更加冷静的态度处理这些关系,明白吗?”
江祈岸垂首,神情有些恹,“是的,父亲,我明白了。”
江镇南鼓励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子,你路还长,等把这一段荆棘过去,你会看见繁花似锦,眼前的这些野花野草,不该入你的眼。”
江祈岸握紧了拳,不再说话。
繁花似锦不及心上人半分姿色。
夏星潋被假释那天,是姜屿来办的手续,从始至终,姜屿和他保持了两米以上的距离,办完手续,连招呼都没打就上了车。
夏星潋走出看守所,多日不见阳光,温度撒在身上暖融融的感觉好极了,有喜欢的人来接的感觉也好极了。
他冲江祈岸招了招手,江祈岸下车,抱起他转了几圈,亲了亲他的侧脸:“受苦了。”
夏星潋摇摇头,能和过去斩断联系,他觉得已经很棒了。
车上,江祈岸说了整个案子的经过,隐去了江镇南出手的那部分,很臭屁地把所有事都揽到自己身上。
“你这么厉害?”夏星潋不信。
“怀疑是几个意思,好歹也是正牌的老总了,给点面子行不行。”江祈岸揉了揉他的脑袋。
夏星潋扭头:“别揉,好久没洗了,脏。”
“你才是真的胆子大,当时看到新闻,说你去自首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哪个无良小编瞎哔哔呢。”
“其实准备了很久。”夏星潋说。
从年前他就有规划,一直到后来,每一次夜场酒会,消息的透露,在他心里都有计划。
“所以真的不是因为我事后没有提供按摩服务生气?”
“你能不能要点脸。”夏星潋伸手打他的脸。
“以后准备干嘛?”江祈岸问。
夏星潋看着他,“跟你干,你可不准嫌弃我,你要敢嫌弃我,我就绿了你。”
头一次听说把出轨说的这么明目张胆的,江祈岸坏坏一笑:“保证干的你满意。”
“呵呵,就你!”夏星潋眉毛一挑,不相信。
“不服来战。”
“战就战。”
车速很快飙到了限速档,车速很快却很稳,夏星潋看路边一棵棵往后的树,曾经看这些,总带着没有未来的孤寂之感,现在看来,觉得郁郁葱葱,充满希望。
江祈岸感觉到夏星潋身上的松快感,他跟着高兴,至于那些影响心情的事,过段时间再说吧。
两个人嘴斗了半晌,江祈岸没有直接切入正题,看夏星潋精神还不错,他把人带到了菜市场。
晚市还没散,菜场的大妈正在奋力地为了卖出今日最后一份蔬菜而努力呐喊。
“白菜白菜,最后一捆,两块钱,两块钱。”
“茄子茄子,六块一根啦,两根十块啊!”
“你带我来这干什么?”夏星潋问。
往常江祈岸买菜,一般都去超市。
江祈岸不会告诉他,为了多争取一段相处的时日,他不得已再次上交了捂了没半个月的银行卡。
江镇南说,等到他收心的那一天,再还给他。
“让你体会一下民间疾苦。”江祈岸道,“四少如今没了零花钱,以后要学着节俭,知道吗。”
夏星潋饶有兴趣地拿了两根豆角在脸旁边比了个耶,老板娘看他傻傻的,泼辣的笑道:“这捆豆角送给你啦,小伙子,快回家吃饭吧。”
夏星潋摆手,“不用不用,我就是觉得好玩。”
江祈岸接过那提豆角,又拿起旁边的几根茄子,“大妈,这几根茄子卖我吧,回去凑个菜。”
卖菜大妈乐呵呵地收了钱,给他把两个菜包在一起。
“民生哪里疾苦了,大妈人超好的。”夏星潋手插在裤袋里,笑道。
卖菜大妈被他夸的老脸一红,又往袋子里塞了一把小葱,“这小伙子长的俊,嘴也甜,有没有女朋友啊?”
江祈岸脸黑了,扔下一句:“他有对象。”
拉着夏星潋快步走了。
“我哪有对象,净胡扯。”夏星潋指着往后一靠,精准地靠在某人宽阔的怀里。
“那我们是什么。”江祈岸换了只手拎袋子,原先的手搂住夏星潋的肩。
“419对象啊,难道不是吗?”夏星潋咬唇故意激他。
“闭嘴!大庭广众之下,你臊不臊。”
路过肉食区,江祈岸买了斤里脊。
夏星潋有些得意:“你的人就是这么骚,今天才知道。”
他抓住江祈岸搭在他肩上的那只手,“那你说我们什么关系。”
“反正不是419的关系。”江祈岸含糊道,“老板,来条带鱼。”
不知为何,听到这个答案,夏星潋有些失落。
但他擅长隐藏自己的情绪,很快又说:“那你有本事今晚别上我的床。”
江祈岸想说,那好吧,我们俩分房睡吧,可又怕夏星潋起疑心,遂道:“没本事,除非你不让我进门,不然我就赖着你。”
夏星潋笑起来,几步跑开,江祈岸喊:“干什么,这里人多,快过来。”
夏星潋吐了吐舌头,“我累了,你快点。”
说着,夏星潋三两步跑了出去。
江祈岸付款时还带着笑意,卖鱼的老板随口夸道:“你和你家兄弟感情真好,我家那两个混小子,见面就掐,拦都拦不住。”
江祈岸接了找来的零钱,低声说:“好日子太短,才更要珍惜。”
卖鱼大叔满脸疑惑,江祈岸摇了摇头离开。
夏星潋靠在车门外,有些失神。
他不信薛承澜和尚行渊会放过他,也许未来的某一天,他会死的不明不白。
江祈岸从菜场走出来,提着好几大袋的菜,即便如此,领导者的风度和气场仍旧环绕着他。
他每一步都走的从容不迫。
夏星潋想,这样好的人,能多相处一刻便是一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