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征邪垂首道了声:“儿子知错了。”
这话虽是训斥霍征邪,但卫梵听得出来,霍杉这是在间接告诉他,以后不要再拉着霍征邪来往了。也不要跟李清然接触过密。
卫梵的手在袖子里搅了搅,然后才做出一副寻常无事的模样,低头闷不做声地吃饭。
原本若没有赵恢二人闹事的话,卫梵还能在霍家留个两三日再回宫。但现在刚吃过早饭,宫里就派人来接他了。
而此时,霍杉和霍登岚也都换好了朝服准备入宫面圣。霍征邪也要再回学士院去了,一行人,两架马车都已备好。
陈庆亲自和前来接卫梵的禁卫一起,站在马车旁。看到卫梵从将军府出来了,拂尘一摆就迎了上去。
“哎哟,三殿下,小祖宗欸,您没事吧,没伤着哪儿吧?”陈庆上下打量了卫梵一眼。“可把老奴给吓坏了呀,皇上一听说您碰上了磬国的刺客,担心得手里的茶杯都砸啦。您快让老奴看看,到底有没有伤着啊?”
卫梵哭笑不得:“我真没伤着,皮都没擦破,陈公公你别这么大惊小怪的。昨天的事,多亏了人家二少将军……”
卫梵朝霍征邪看去,却见他并未注意自己和陈庆在说什么。只是行了个礼,就和父兄一起上了霍家自己的马车。
卫梵难掩黯然,也便自己转身上了皇家的马车。
马车行至太华门时,霍征邪便先行下车去学士院了。卫梵心里其实很想跟他一起回去,因为他实在不想去面对父皇的询问和试探他对治国之道的那些话。
但是无法,他不能违抗父皇的意思。
乐央宫中,盛帝已然等着了。
“臣等叩见陛下。”
“儿臣见过父皇。”
“都起来吧。”盛帝说着,对卫梵招了招手,示意他坐到自己的旁边。
“那两个贼子可有说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他们是何人指派前来的?”盛帝问道。
霍杉抱拳道:“回陛下,这二人自称是磬国亲王申屠让手下门客。此番前来正是为了盗取我霍家的八方破炎阵阵诀。但幸而并未得逞。这二人身手了得,且身上确有申屠让门下的信物,应当不会有假。”
盛帝眼里划过一丝阴鸷:“申屠让?就是如今磬帝的那个亲弟弟?”
“正是,此人近年才开始崭露头角,但却隐隐有把控大局的趋势。”霍登岚道。“此人不仅在磬国大兴变法,还兴修土木,铲除把权奸臣……”
卫梵听得坐立不安,拉了拉盛帝的衣袖:“呃,父皇,这,这这国家大事,儿臣还是回避一下吧?”
盛帝瞪了他一眼:“国既是家,这也是家事!你给我好好坐着,认真听。”
卫梵心里叫苦连天,只得强打精神坐在软垫上听着。
一番谈论下来,卫梵也算是听明白了。左右就是在说这个申屠让不是个寻常人物,年纪轻轻的就办事犀利,撑起了磬国的半边天。听到这儿,卫梵大概也明白了盛帝是个什么意思了。
这摆明了是在暗示他,要他成为申屠让这种,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人嘛。
“那赵恢二人既然是申屠让的手下,那兴许这便是磬帝的意思。一国亲王派刺客行刺他国皇子,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若是朕执意追究,那也可当作发兵之由。磬国与我大盛敌对多年,朕早已在筹谋征伐,只是碍于没有合适的机遇。”
盛帝轻捻胡须,似乎真的在认真考虑是否要为此事发兵。
霍杉垂首道:“陛下,臣以为攻伐大计不宜操之过急。且眼下我大盛尚有内忧未除,攘夷必先定内。申屠让对磬国所做的些许手段,也许也正是我大盛眼下所需要做的。”
盛帝看了看霍杉恭顺的模样,轻声一笑:“你倒是大胆,这样的话也能宣之于口。”
“臣身为臣子,自当坦诚直言。”
盛帝哼了一声,转眼看着卫梵:“你可听出,大将军适才所说是何意吗?”
卫梵眼神闪烁:“儿臣愚钝。”
听他这么答,盛帝却不觉气恼,反而哈哈一笑:“愚钝也罢。行了,此事暂且议到这儿。赵恢二人的事,相信申屠让很快就会知道。眼下,且等等看这个磬国小王,准备玩些什么花样吧。”
“陛下英明。”
盛帝点头,示意霍杉父子退下了。他捏了捏卫梵的肩膀,眼里露出赞许之意。
“出宫一趟,出了这样的事,心里害怕么?”
卫梵摇头:“二少将军厉害着呢,儿臣皮都没擦破,自然不怕。”
“那个霍征邪,虽也算是后辈里拔尖的,但终究还太年轻。你这么快便选中他,不觉太草率了么?”
“父皇在说什么,儿臣不懂。”
话虽如此,但盛帝却并未错过卫梵眼底一闪而过的锐利之色。他知道他这个儿子,虽然行为做事自由散漫,但绝不是一个不学无术的庸才。
大智若愚者,才是能掌控大局的人。
“你说不懂便不懂吧。”盛帝满意地笑了笑。“回学士院吧,你做事向来知道分寸,朕很放心。”
一出了殿门,卫梵便觉如释重负。他吁了一口气,踩着殿前水洼的积水,步伐轻快地走出了乐央宫。
其实身为皇子,卫梵心里对那些朝堂势力纠葛的事清楚得很。适才霍杉说“攘夷必先定内”时,他便知道这定是在针对吕氏。
毕竟吕氏显赫多年,至今还坐着首辅的位置。太子又有吕氏的血脉,只怕来日太子登基,这大盛的天下都成了吕氏的了。君王枕畔岂容他人酣睡,盛帝现在应当是要对吕氏动手了。
越想,卫梵心里就越忍不住偷偷乐呵。看来吕氏的好日子,过不久便要到头了。
蹦跶着下了宫门台阶,卫梵转眼却见一架鹤羽香辇已停在了一侧。霍登岚立在台阶下,正与马车里的人说着话。霍杉并未与霍登岚一路,应当是先走了。
卫梵见霍登岚眸色温和,笑意切切,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男女之间的暧昧情愫在两人之间蔓延。
这马车卫梵认得,正是云钟侯家的郡主卫芸裳的马车。说来,卫芸裳还是卫梵的堂姐呢。
卫梵心中一喜,忙不迭地跑了过去。
“堂姐!你什么时候进宫来的?”他故意打断了两人的对话,负手往马车前一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