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如平地惊雷,在殿中炸开一团轰响。
“别胡说!事关太子,不可信口雌黄!”霍登岚斥道。
“是太子?是太子?!”申屠让愤怒道。“就因为今日在猎场,我与太子发生了几句口角,他便如此报复?盛帝,你们盛国之人都是如此睚眦必报之徒吗!”
吕皇后一听矛头又莫名其妙对准了自己的儿子,立刻说道:“不可能是我儿!此时他尚在鹰羽院休息,绝不可能做这种事!”
“那还能是谁?小王初来盛国,从未与人结怨,唯独今日与太子有过不悦。在座众人皆有目共睹。你们的太子是什么人,你们应当比我清楚吧。”
吕皇后气得面色酱红:“亲王如此臆断,将我儿置于何地?若无证据,岂能轻易定论!”
盛帝恼怒无比,可是现在又无从辩驳,只能说道:“好了,究竟是何人所为朕自当派人细察,不必再说了!”
申屠让咬牙切齿,抱着轻言的尸首悲痛不已。
好好的一顿宴席,酒没喝两杯,菜没吃两口,忽然之间就死了三个人。如此一来,谁还能有心情继续祝酒赏乐?此时众人都面色阴郁,各揣心事,相继退出了大殿。
卫梵心神不宁地随陪同的侍从前往后殿的卧房。行刺的人并未被找到,现在整个百鸟行宫都戒备森严,巡逻警戒的侍卫翻了一番。
卫炀并未参加宫宴,而是被勒令陪同在卫则身边。现在宴席这么快散场,他也得释放,忙不迭地从鹰羽院跑出来了。
“三哥,我听说今日宫宴上的事了,你没事吧?那个叫轻言的好像就坐在你旁边。”卫炀担忧不已。
卫梵摆了摆手:“我能有什么事?无论是谁干的,反正都不是冲着我来的,放心。”
卫炀压低了声音:“可我听说,此事和二哥有关?”
就眼下的局面来看,的确是卫则下手的可能性最高。今日在狩猎时,他跟申屠让之间甚有摩擦,以卫则的性子,打击报复是极有可能的。
可是卫梵始终觉得,此事并不这么简单。卫则即便是想报复,也无需下这么狠的手。毕竟是个脓包废物,真要让他因口角之争就去杀人,卫梵觉得他做不出来。
卫梵道:“你就别说这么多了,当心吕皇后治你个污蔑大罪。这不是你我能插手去管的事,还是让父皇决断吧。”
卫炀点了点头:“也只能如此了。幸好此事没有牵扯到你。”
卫梵耸了耸肩,心道自己总不能倒霉到每次出事都被列为目标吧。皇帝遇刺的次数也就那么多呢。
正想着,卫梵就瞧见霍家的兄弟三人正在前方长廊上说着什么。霍登岚似是在发怒,冲着霍阳兮斥责着。而霍征邪则依旧是平日那副漠不关心的神情站在一侧。
三人瞧卫梵他们走了过来,立刻收了话头,对两人行礼,遂即各自往安排的卧房而去。
卫梵想了想,对卫炀说道:“我找霍征邪有些事要说,先走了。”
卫炀一把将他拉住:“什么事非要与他说不可?莫非与我就不能说了吗?”
“嗐,不是大事,我一会儿就说完了。你先回去吧。”
卫梵拂开卫炀的手,快步追上了霍征邪。
“征邪兄,等等我!”卫梵喊着,冲霍征邪笑了笑。
卫炀站在原地看着霍征邪,两手在衣袖中握紧了又松开。轻蔑与气恼的神情在他脸上一闪而过,但他却隐忍着,转身拂袖而去。
卫梵本想伸手勾住霍征邪的肩膀。但手抬了一半,他又忽然想起适才宫宴与申屠让说起的那些话,于是生硬地收手,尴尬地搓了搓。
霍征邪微微皱眉:“怎么了?”
“呃,就是适才宴席上的事,我有些话想跟你说说。”
霍征邪犹豫了片刻,似乎是在考虑是否应该听卫梵的话。但是卫梵两眼放光,微抿双唇,看起来俨然是一副急欲一吐为快的模样。
他微叹一声,推开卧房的门:“进来说吧。”
行宫自然不比在皇宫里,需要讲究那么多礼节规矩。这儿不能去,那儿不能看的。平日里皇帝若不带人来,这儿的各宫各院也都是空着的。这里头小宅小院居多,颇为静谧,正是放松休憩的好地方。
霍征邪被安顿在灵鹊轩。这小院不大,屋后还有一片小鲤池。卫梵坐在鲤池旁的房廊下,盘着腿。而霍征邪则端来了两碟糕点和一壶清茶,放在两人中间。
“吃点东西吧,适才宴席你定没有吃饱。”
卫梵嘿嘿一笑:“少将军果真是善解人意,连这都想到了。”他往嘴里塞了一块藕粉糕,含糊说道:“刺杀轻言的刺客,我父皇交给谁去查了?你哥?哦,好像还有御史都尉秦……秦什么来着。”
“秦佰渊。”
“哦对对对,秦佰渊那老头。”说着,卫梵又摇了摇头:“不过他们找不到刺客的。”
霍征邪的眉心紧了紧,似乎对卫梵这话颇感不悦。
“此言何意?”
“我一开始也觉得,轻言很可能是被我二哥报复,然后被人杀了。可适才我想了想,我觉得卫则没这个胆子。也不可能是殿中其他人。都是朝臣,与申屠让根本没有私仇,若为国局,那也不可能只杀个男宠。”
卫梵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所以我觉得,应该是申屠让杀了轻言。”
霍征邪的眸色阴沉了几分:“轻言是他自己的人,申屠让为何杀他?且太医验过毒针,是鹤顶红。毒发极快。他毒发时,申屠让并不在他身边。”
“那是因为申屠让不想让人知道是他杀了轻言。他今日与轻言相处亲密,真就如真心相爱一般。越是如此,就越会叫人觉得,轻言对他而言意义非凡,也更不会轻易怀疑到他。”
“那毒针从背后刺入,如何解释。”
卫梵露出努力思考的模样,细细咀嚼着手里的糕点。
“我猜,轻言根本不是因为毒针的毒而死。而是在申屠让杀赵恢之前,就已经给轻言下过毒了!我现在想起来了,轻言死前吃过的最后一样东西,是果盘里的葡萄。你想啊,宴席上的筷子,勺子皆是银质。若是有毒,立刻就会被发现。只有水果,是徒手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