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然咬牙狠推了霍征邪一把:“带上你弟弟,快走!”
霍征邪愕然:“娘……?”
“走!现在就走,吕氏的人马上就会到。人是我打的,跟你们没关系。去找你爹和大哥,赶紧走!”
霍征邪不想走,他不敢去想如果把娘扔在这儿会有什么后果。此时他忽然想到,临庆公主不是也在家中吗?吕氏总不至于连她都敢动?
“嫂子在哪儿?”霍征邪急道。
“临庆有了身孕,去城外别院休养了,傻孩子,家中这些事情你都多久没有注意过了?”李清然又是无奈又是埋怨地捏了捏儿子的肩膀,转而又摸了摸霍阳兮的头,眼里尽是温柔。
“姨娘……祸是我闯的我一人承担!”霍阳兮眼圈泛了红。
“你承担什么?拿什么承担!”
“吕定则不就是说我们杀了太子么?我就说太子是我杀的!大不了,让他一剑杀了我……”
李清然脸色一变,抬手一巴掌抽在霍阳兮的脸上。打得霍阳兮耳朵嗡嗡作响,懵在原地。
“娘……”霍征邪颤声道。
“若是杀了你能了此事便罢。但那吕氏忌惮我霍家已久,今日不过是借题发挥。无论你顶不顶罪,结果都是如此!你们若是长记性就少闯些祸,好生学会自己处事,也便不会让人有可乘之机了!现在说这些都是无用,阳兮,姨娘以前没有好好待你,只盼你不要记恨姨娘。来日你定要对你大哥和二哥忠心,明白吗?”
霍阳兮坚定地点了点头,眼里滚落了泪水。
“快走,走吧!”李清然用力推开两人。
可是霍征邪踌躇地站在原地,不想离开。
李清然终于咆哮道:“滚啊!”
霍征邪不敢再犹豫,转身收起长枪便与霍阳兮跃过了墙头。李清然望着两人的身影,隐于心底的不舍终于还是泄了洪。
而此时吕氏武侍的脚步声如潮水般涌了进来,将李清然的思绪踩碎。穿着武服的人从四面八方围拢了,她遂停了反抗,手中的长剑咣当一声落了地。
霍征邪与霍阳兮其实并未逃出多远。出了霍府,便藏在不远处的阁楼顶角里,望着霍府的方向,心中挣扎着想要回去看看吕氏到底想做到何种程度,娘亲是否平安。
“二哥,姨娘不会有事吧?咱们还是回去吧?若是真出什么事该怎么办……”
霍征邪看着霍阳兮通红的双眼。此时他的心里也是一团乱麻,根本不知此刻自己应该做什么才好。
他到底只是一个半大少年,没有一官半职,手下没有一个属下部众。“少将军”这么一个称呼,也不过是寻常人对他的尊重罢了。
实则他根本什么都做不到,就连面对吕氏的刁难,也只能一味的逃避。
一股强烈的无力和屈辱感在他心底油然而生。但霍征邪压抑着心中的惶惑,让自己尽可能地镇定下来。
“现在不能回去。”
“可万一姨娘她……”
“不会的,爹是大将军,娘是一品诰命夫人,吕氏不敢动她。此事还是应当尽快找到爹和大哥,再行处理。”
霍阳兮咬了咬牙,看着霍征邪明显紧绷起来的脸,心底刀割似地疼。
“对不起,二哥,我没想事情竟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也没想到吕定则是故意挑衅,有备而来。我不该出去的,若我能再沉得住气些,说不定……”
霍征邪横了她一眼:“吕氏刻意针对,借题发挥,无论你做什么都是错。你无需愧疚。且是娘先动手的,你只需记住,你是霍家的人,不可无故受辱。”
霍阳兮点了点头,坚定道:“是,二哥。”
“行了,快走吧,眼下吕氏的人尚不知还会有何举动,不能叫他们发现了。”
两人下了阁楼,低着头快步朝皇宫的方向走去。霍家的事显然还没有传出来,街上的百姓依旧谈笑风生,热闹非凡。兄弟俩后背紧绷,唯恐吕氏的人就藏在某个角落,等着将他们一网打尽。
而此时,卫梵早已经迫不及待地跑去了北门军营,等着霍征邪进营入职了。
这北门军营正是皇城军营,也是霍家军所在之处。平日里卫梵鲜少出入军营,但幸而营前的护卫兵并未阻拦他。
此时时候尚早,霍杉和霍登岚尚在朝上。而霍家出事的消息也根本还未传进宫里来,整个军营里有条不紊,一片竟然有序。士兵们都在勤勉地操练着,日复一日地坚持着严格的训练。
卫梵坐在军阁前等了好一阵子,都不见霍征邪的影子。
他拦住一个搬运文卷的小兵问道:“诶小兄弟,你可知平日里你们的大将军,少将军什么的,都什么时辰来军营么?”
小兵答道:“大将军若不上朝,自是辰时便来了。不过,被皇上留下商谈事务的事倒也时有发生。唔,不过少将军他们嘛,便就不怎么固定了。”
“哦,那今日你们二少将军不是要入职什么的么,怎么现在都还没来啊?”
“许是路上有什么事耽搁了吧?按理说这个时候,早该来了啊。”
卫梵悻悻地“哦”了一声,心里有些烦燥。
霍征邪素来也算是守信准时的人,怎的今日这么晚了都没见人影?该不会是故意诓哄他,捉弄他吧?想想也觉得不太可能才是。
卫梵又心烦意乱地坐了一阵子,眼瞧着已经日上三竿,将到午时了。卫梵是越等越心烦,眼瞧霍家的人一个都没来,心道莫不是霍征邪当真要失信于他?
他闷闷不乐地出了军营,本欲回庆合宫去。但在宫街上,却听得来往宫人窃窃私语,言语间似是提到了霍家的什么事。
“现在事情可闹大了,霍夫人把吕公子打伤了,两家本就不对付,如今又大打出手,岂不是要出大事?听说霍夫人当时就被首辅大人给扣押下来了,现在还不知怎么处置呢……”
卫梵隐隐约约听着,心里陡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你们说什么呢,霍家和吕家打起来了,怎么回事?霍征邪呢?”卫梵一把拉住那嚼舌根的小太监问道。
那太监被他吓了一跳,连忙跪地行礼。
“哎呀你别跪了,赶紧告诉我!”
“这……三殿下,咱们也只是道听途说。这不是瞧见吕夫人领着吕公子进了宫,叫首辅大人生了大气嘛。您是没瞧见啊,那吕公子都被打成猪头啦!咱们这一打听才知道,吕公子这是去大将军府,调查太子殿下遇刺之事。谁料不知怎的,就跟霍夫人起了冲突。这霍夫人下手可重了,这不,现在两家正在皇上面前理论呢。”
卫梵大惊:“那现在理论得如何了?二少将军呢,受伤了么,人在哪儿呢?”
“呃,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不过瞧首辅大人那架势,想必大将军家此番定是要遭重罚了。且皇后娘娘一直就太子殿下之死耿耿于怀,怎会轻易放过大将军他们呀。两位少将军倒是跑了,只是现在满城禁军都在搜捕二人,只怕……”
此言无疑是晴天霹雳,径直击中了卫梵的天灵盖。
霍夫人打伤了吕定则,不管原因为何,吕氏定不会对此轻易松口。而卫则的事,也的确对霍征邪十分不利。若是皇后和吕氏一口咬定此事是霍征邪做的,盛帝也许还是会迫于吕氏的压力,而对霍征邪大加惩处。
既便没有铁证,不会取他性命,但是发配边疆,贬为庶人,也不是不可能。
思及此,他便脚步一晃,当即朝议事殿而去。
殿门紧闭着,卫梵想要求见,但却被守在外头的陈庆给拦下了。
“三殿下,您这匆匆忙忙的是要做什么呀?皇上正忙着会见大臣,今日怕是无空啊。”
卫梵心急如焚:“是不是大将军和首辅大人在里头?”
陈庆苦笑:“三殿下既然知道是何事,又何必再问老奴呢?今日,皇上可是龙颜大怒啊,您今日要寻乐子,便去别处寻吧,今日实是不合适啊。”
“我就是为了今日的事而来,快让我进去。”
陈庆赶紧又将他拦住:“哎哟,小祖宗诶,您就别添乱啦。老奴知道您担心二少将军,已经派人去找了。听老奴一句劝,此事还是敬而远之,就别往皇上火气口上撞啦。您就是要求情,也还是等皇上消消气了再来吧。”
卫梵心烦担忧,眼下霍征邪下落不明,他只担心他若是被吕氏的人盯上,那岂不是凶多吉少。说到底,卫则是他杀的,怎么轮也不该轮到霍征邪来顶罪。
他现在后悔了,当初真是不该杀了卫则,至少事情或许还不会发展到这步田地。
入殿不得,卫梵只能回了庆合宫。他焦头烂额,坐立难安。他原本还盼着今日与霍征邪在军营相聚放松放松,却不想现在,所有的期待都化作了愧悔和担忧。
而眼下,霍征邪与霍阳兮已是小心翼翼地绕过主街道,渐渐走近了北门大营。
只要进了军营,那便是鱼儿回了水中。他们也可喘息片刻,思考如何解决眼下的困境,等待父兄前来。
远远地望见了军营大门,像是看见了一丝曙光。
但再走近些时,霍征邪却觉心中一惊,赶紧拉着霍征邪收住了脚步。
“怎么了?”
“吕氏的人。”霍征邪恼怒地咬了咬牙,看着不远处在军营大门前说笑着的,身着吕氏门生武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