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士院的卧房都是一样,你自己睡就是。你没醉。”
卫梵不满意地哼哼了两声:“我不我不!我不想一个人待着!我许久没有与人同睡了,就一次,就当是你给饭钱了可好?”
卫梵的语气像是在请求,但又带了几分撒娇般的意思进去。霍征邪心觉好笑,但看着这人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他的心几乎是不由自主地就软了下来。
他叹了口气:“就一次。”
卫梵立刻笑了:“好!那你先去打水,我等你。”
等霍征邪打水回来时,卫梵还坐在地上乖乖等着。霍征邪给他兑好洁盐漱口,又拧好软帕递给他洗脸。但是卫梵偏要趁着酒意微醺的劲头耍无赖,两眼一闭,意思是“伺候本殿下洗脸”。
霍征邪只好蹲下身,替他擦脸。
擦着擦着,卫梵忽然噗嗤一声笑了。
“笑什么?”
卫梵美滋滋地说道:“除了我娘,你还是头一个帮我洗脸的人。”
霍征邪的手微微一顿,没有说话。卫梵睁开眼看着他起身漱口,重新拧好软帕自己擦了擦脸。
卫梵又笑了。他本是想说,霍征邪是唯一一个与他用过同一张软帕洗脸的人,但是想到霍征邪刚才就没说话,说不定是不高兴了。若是自己再这么一激,霍征邪扭头出去了,那便不划算了。
卫梵脱下外袍躺到了床上,拍了拍身边腾出的空位,冲霍征邪眨了眨眼。
学士院的卧房不大,这床自然也是比对着单人所需的尺寸所制。两个身高腿长的半大少年挤在一张小床上,几乎是胳膊贴着胳膊,腿贴着腿。
卫梵翻了个身,床竟然还发出了颤抖的咯吱声。
他夸张地瞪起眼睛笑道:“嚯!你说要是此时这床被咱们压塌了,引来院里其他学子来,看到咱们现在这样,会如何?”
霍征邪闭着眼睛,看起来不想理会他。
“睡觉。”
卫梵撇撇嘴,不情不愿地闭上了眼。但是封闭了视觉,他不知不觉嗅到霍征邪身上的那股味道,反而比平日更加明显了。
他眼前忽然浮现了昨夜的梦。梦里,霍征邪就是这样躺在他的身边,身上的海棠混合着薄荷的清香,让他睡得十分香甜。但那个轻得像羽毛一样的吻,却让他的额头发烫。
卫梵实在忍不住了。他悄悄睁开眼。
霍征邪平静的侧脸就在他的眼前。窗外透入的月光勾勒出起伏的轮廓,带着些许绒毛的朦胧感。浓密的睫毛似有若无地微微颤动着,每一下,都像是扫在了卫梵的心上。
他的目光缓缓向下,在霍征邪的脸上逡巡着。最终落在了那片薄薄的,肉桂色的嘴唇上。
许是酒劲不肯轻易散去,他心里忽然有些好奇。这片唇瓣触碰起来是什么感觉?是否也和霍征邪身上的味道一样,那般独一无二?
意识到自己有了这样的想法,卫梵赶紧闭上眼睛,迫使自己将这个念头打散。
他当霍征邪是他最好的朋友,怎能有这样的想法呢?诚然,他喜欢看好看的人,也生性风流,总爱有意无意的撩拨他人。可那都不是真心的,大多只是戏言作乐。实际上他连姑娘家的手都未正经拉过。
可现在,他竟然对霍征邪,一个与他无二的少年郎产生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念头。这实是羞耻又诡异。
卫梵逼迫着自己赶紧睡觉。但是越是如此,他就越是难以平静。而霍征邪的呼吸声已经愈渐平稳,像是睡着了。
意识到这一点,卫梵又不老实地睁开了眼睛。他试探着动了动身子,朝着霍征邪凑近了些许。
对方毫无动静。
卫梵觉得自己的胆子变大了些。他小心翼翼地撑起身子,每动一下,浑身都绷紧到了极致,生怕将霍征邪惊醒。然后缓慢地朝眼前的人凑了过去。
但就在这个时候,看似已经熟睡的霍征邪忽然开口了。
“睡觉。”他不容抗拒地吐出了两个字。
卫梵如遭雷击,浑身一颤。他现在维持着一个极其尴尬的姿势,嘴唇还微微撅着,此时被霍征邪识破,整张脸都红得像是熟透的虾子。
但幸好霍征邪依旧闭着双眼,应该没有看见他此时的姿势。卫梵自欺欺人般想着,赶紧乖乖躺好,不敢再做什么动作了。
翌日清晨醒来时,卫梵已是四仰八叉。他睁开眼,床榻上空空荡荡,霍征邪已经走了。卫梵心里有些失落,但他趴在床上,用力嗅了一口被褥上残留的海棠香,立刻又觉得所有的阴霾都被一扫而空了。
卫梵本打算在去学堂的路上跟霍征邪一起的。可是霍征邪走得比他早,显然也没有打算等他。卫梵只得和往常一样,与卫炀一道。
听课时,卫梵依旧心不在焉。只是平日里上课,他不是神游太虚,就是呼呼大睡。可今日,他满脑子想的都是昨天夜里,他差一点就要亲上的,霍征邪的嘴唇。
一想到这个,他就觉得心里猫抓似的难受。也不知道是难受自己为何有这样的想法,还是难受自己没能成功亲上。本是打算闲暇时,跟霍征邪说说话的,也好确认一下他是否因昨晚的事而生气了。
可是刘奕几人一直粘在霍征邪的身边,卫梵根本找不到机会。
他只能悄悄在纸上写了句“下学后我有话单独与你说”。然后趁邱长川不注意,扔到了霍征邪的手边。
霍征邪转头看了他一眼。卫梵立刻暧昧地冲他笑了笑。
下学的钟声一响,卫梵就迫不及待地收拾书案。但转眼看霍征邪,却是不慌不忙。刘奕几人倒是已经殷勤地凑了上来,像是又要约他一同蹴鞠。
卫梵正觉厌烦,学堂外便走来一个侍者。
“三殿下,四殿下,皇上有事交代。”
卫梵微怔,与卫炀交换了一个眼神,茫然地随那侍者走了出去。
陈庆自是已然等在外头了,见了二人立刻行礼:“见过三殿下,四殿下。”
“陈公公近日跑得好勤啊,父皇叫你来所为何事?”卫炀问道。
陈庆答道:“是这样的,三殿下上次遇袭一事……”
卫梵心不在焉,目光在走出学堂的每一个学子身上扫动着。他担心霍征邪不等他便走了。但是寻了一阵,他却见霍征邪走出学堂,与另一个卫梵未曾见过的少年说起话来。
那少年也是瘦高的身形,眉目间神色与霍征邪十分相似。卫梵想了想,心里立刻笃定,那定是霍家的三公子霍阳兮啊。
他与霍征邪不是向来说不上话么,怎的今日会主动跑来找霍征邪?
卫梵正想着,忽然听见陈庆说了句:“磬国那头有了动静,说是那申屠让要亲自到咱们大盛来,为赵恢二人的事致歉。”
卫梵瞬间回神,愕然道:“千里迢迢亲自致歉?不至于如此吧?怕不是有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