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梵吓了一跳,赶紧翻身坐了起来。但在看到来人是霍征邪时,又立刻松懈下来。
“你回来啦。”卫梵打了个哈欠。“还生气么?”
霍征邪没有回答,只是问道:“你怎么还在这儿?”
卫梵耸肩:“我以为你昨晚还会回来睡觉嘛,便想着等你回来。谁成想你一去不回,我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霍征邪的眉头拧了起来。他握住卫梵的手,发现他果真是双手冰冷。
此时已是十月深秋,学士院里都换上了冬日的棉褥。这人竟然和衣在这四面透风的房廊底下睡了一夜,若是身子弱些,非得冻成风寒不可。
“你即便要等,困了也当去房里睡,有床却不睡,怎如此蠢笨?”霍征邪斥道。
卫梵被骂了,但是却嘿嘿一笑:“哟,少将军这是关心我啊?真叫我好生感动。”
“你若在我房中生病了,我难逃责罚。”霍征邪冷冷道。
这话像一盆冷水迎头泼来,将卫梵心里喜悦的火星扑灭了。他撇了撇嘴:“行行行,那我就不给少将军添麻烦了,先走了。”
霍征邪微抿薄唇,忍了又忍,还是脱下自己的外袍扔给了卫梵。
“穿上,外面凉。”
卫梵抱着霍征邪的衣服,上面还残留着他身上的体温。卫梵用力吸了一口衣服上的味道,遂即心花怒放地将衣服披在了身上。
“这衣服穿着是舒服,可就是这黑色看起来太阴沉了。”
霍征邪哼了一声:“那便还我。”
卫梵立刻将衣领往胸前一包:“那不行!外头寒风瑟瑟,本殿下要是冻坏了,你可难辞其咎。”
他这么说着,两手欣欣然地将衣袍的襟带系好。脸上忍不住地笑,虽然低着头看不见眼神,但眼角眉梢上扬着,都挂着开心的痕迹。
这么开心?霍征邪心想着,但什么都没说。看他笨手笨脚穿衣系带,索性上前拉过腰带,给他利落地系上。
卫梵有些意外,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霍征邪。
“看什么?”
“我以为你生气了。”卫梵嗫喏道。“昨晚,我有些没忍住,说了那些话……其实我就是看到申屠让和轻言,所以……”
霍征邪不带什么语气地说:“我并未生气。”
卫梵眼里流露出期待之色来:“那你的意思是,你不介意?”
“你喜欢谁是你的事,我为何介意?”
“可我喜欢你啊。”
简单直接的一句话,直击内心。霍征邪的手微不可见地颤了颤,但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随便你。”
卫梵心里有些失落。他本还以为霍征邪思量了一夜,兴许会告诉他,他其实是有机会的。
可现在看来,霍征邪并不生气,也不介意,当然了,也根本不在乎。正如他所说,卫梵想喜欢谁,那是卫梵自己的事,他管不着。
他依旧做自己的事,而卫梵即便喜欢他也罢,对他根本没有半分影响。
卫梵一时竟不知该说霍征邪是无情,还是该说他随情。似乎这两个词对他都不是很适用。
但是霍征邪看样子并没有因此而讨厌他。昨日拂袖而去,应该也是因为骤然听见自己的话,觉得有些意外罢了。现在他还有心关心自己是否着凉,可见他依旧当自己是他的朋友,而不是什么怪胎。
想到这儿,卫梵心里又有些窃喜。他得寸进尺地拉住霍征邪的衣袖,看他没有抗拒,又大着胆子握住了霍征邪的手。
他感觉那只因持枪习武而覆着一层薄茧的手微微紧了紧。他赶紧握的更紧了一些,不想让霍征邪把手抽走。
“你的手好像比我大一些。”卫梵醉翁之意不在酒地说。
“我还比你高一些。”
卫梵嘿嘿一笑,随即又低低地说:“你以后,别不理我了行么?”他有些不好意思,语气听起来像是在请求。
霍征邪有些不理解。
“你是皇子,昨夜你若要求我留下,我也不会违抗你。”
卫梵撇撇嘴:“可我不想拿皇子的身份来压着你。我觉得那样的话,你肯定会讨厌我的。”
这人说话总这般不过脑子,坦率得让人无奈。霍征邪如此想着,并未对他这番话表示什么态度。
“去洗漱吧,该走了。”
两人一同出了灵鹊轩。此时天已大亮,皇帝的銮驾已然备好。卫炀在卫梵的卧房里找了一圈,没见着人,此时正慌里慌张地与一众侍从四下寻觅着。
远远的瞧见卫梵和霍征邪一起过来了,卫炀只觉心里一阵剧烈颤动。
“三哥!”他快步跑了过去,双眼恼怒地横了霍征邪一眼。“你怎与他在一起?你穿的,是谁的衣服?”
卫梵难掩欣喜:“还能是谁的,二少将军的呗。昨日我在他房里歇息了,今早天凉,他便把衣服给我了。”
卫炀闻言,双手顿时握紧成拳。他狠狠剜了霍征邪一眼:“二少将军好大的胆子,竟然敢留宿皇子,若是未能照料好我三哥,可知是多大的罪过!你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么?”
霍征邪冷冷扫了他一眼,并没有要跟他争论的意思,兀自往外走去。
但他这番沉默,在卫炀看来却与傲慢无异。他横身拦了上去,抬手狠狠推了霍征邪一把。
“你竟敢不对本殿下行礼便走?”
霍征邪面显不耐,但依旧做了个拱手礼,眉眼间皆是敷衍。卫梵知道霍征邪不想跟卫炀有什么冲突,但此时他定然已经生气了。
“哎呀老四,你怎么回事啊。是我自己去找少将军的,也是我自己睡在他房里的。再说了,他这不是给我衣服穿了么,我好端端的呢。”
卫炀气得咬牙切齿:“三哥!他只是区区将门之子,叫他一声少将军算是尊称了。你何以与他走得这么近,还处处迁就他?他也配?”
卫梵不高兴了:“什么配不配的?他是未封将,也无政绩。但他很厉害,比你我厉害多了!我就是喜欢跟他走得近。近朱者赤,懂么?你怎么回事,平日里从不这般待人的,莫名其妙。”
卫炀拉住卫梵:“可三哥你以前,也从不会这般对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