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征邪看起来心情不佳,冷淡地嗯了一声。
“怎的他也能被纠缠进此事来啊?霍兄,你跟三殿下最近走得可是近了点儿啊。吓得我们都不敢找你了。你不知道,皇子犯错,牵连的都是咱们这些可怜人。不过,幸好这回你没被重罚,反而他自己被关了禁闭,哈哈哈……”
霍征邪眉心动了动:“他是因我才被牵连受罚,你们如此取笑他,过分了些。”
刘奕噎了一下,干笑道:“咱们不也是担心你受罚嘛。三殿下是皇子,关禁闭也就说说,皇上那么疼他,指不定天天好吃好喝好玩的给他送去呢。你还当真了啊。”
霍阳兮在一旁坐着,忍不住开口道:“子规亭那种地方,四面是湖,平日就少有人去。如今冬日,只怕更是难见人影。三殿下一个人在那里,已是十分难过了。你们就别拿此事开玩笑了。”
一人嗤道:“三公子这么懂,莫不是时常被关禁闭么?”
几个人紧接着偷偷笑了起来,有人悄悄说了句“大将军竟让这一介庶子也参加宴席,实在瞧不入眼,家规都是摆设么……”
霍阳兮的手指在桌子底下攥紧了,脸上青白交替,十分难看。他虽已习惯了自己庶出的身份受人指点,鄙夷,但每每有人戳他脊梁,他依旧会觉得心中十分难受。
霍征邪觉得心里烦躁得很,索性站了起来。
“咦?霍兄你这是要去哪?”
霍征邪没搭话,自顾自地退出了宴席。
他不想去看婚宴中那些厚重的鲜红,也不想绷着脸去笑对每一个宾客。那些喧嚣喜怒都与他无关,他只觉得烦。
霍阳兮也跟了出来。没有霍征邪同坐,他更不想面对那些自视甚高的嫡出世家子弟了。
“哥……”霍阳兮跟出来之后才发现自己好像不知道霍征邪为何要出来。
而霍征邪似乎也不打算解释,他漫无目的地在后院长廊上走着。此时刚刚入夜,正是婚宴最为热闹的时候。欢呼声和祝贺声从正院传了出来,让人不自觉地想要逃离。
霍阳兮沉默地跟在霍征邪身后,许久,他才憋出一句:“不知道三殿下现在在子规亭怎样了。冬至大节,他却一个人在子规亭度过,未免太孤单了。”
霍征邪转头扫了他一眼:“莫非你想去陪他?”
“若是可以去,我自然愿意去看看他……只是爹若知道了,就不好了。”
“若真是想去,何惧什么责罚?”
霍阳兮无言以对,但隐约间他却觉得,他哥这番话所指的并不只是他是否去看望卫梵,似乎,还有别的。
正沉默间,府中一名侍从忽然跑了过来:“二少爷,后门有个姑娘说是有事找老爷和大少爷,可现在婚宴未完,小的不敢去通报。”
“什么人?”
“看着像是……芸裳郡主。”
霍征邪愕然:“还不快去报!婚宴还有娘撑场面,无妨。”
侍从一声答应,忙不迭跑去正院。不多时,霍杉和霍登岚便双双快步朝后门走了过去。霍征邪和霍阳兮并没有跟上去,只是在后院门前候着。
卫芸裳今日只着常服,面上不施脂粉。瞧见霍登岚出来了,因哭泣而变得略微红肿的双眼又浮起了氤氲。还不等两人先行礼,就先行屈膝行了个大礼。
霍杉赶紧将她扶起: “郡主这是做什么?冬夜难行,郡主怎独自前来?婚宴未完,不如……”
“多谢大将军相邀,但这婚宴,我就不去了。”
卫芸裳的声音有几分沙哑,衬着廊灯,显得他面色苍白,憔悴不已。虽然身披素锦斗篷,兜帽遮住了大半的脸,霍征邪依然能看出来她相较上个月消瘦了许多。
卫芸裳看着霍登岚喜服着身的模样,更叫她心里刀割似的疼痛。
“恭喜将军了。临庆公主天姿国色,才学过人身份尊贵,我自知不能与之相较。我与父亲就要回云钟了,今日来,只是想跟将军当面道别……”
话没说完,卫芸裳又忍不住泪水,掩唇轻泣起来。
霍登岚别过脸去,似是无法承受卫芸裳的泪水。
“是我无福,不能与郡主长相厮守。终是我负了你……”
霍征邪隐隐约约听见他们的对话声传来,叫他原本就十分烦躁的心更加沉闷了。他不想再听下去,转身往自己的卧房而去。
“二哥,婚宴还没结束呢。”
“我不去了,别来烦我。”
他兀自回了房。心头的烦躁不安却并没有因此而减少。吵闹的婚礼奏乐声更是让他感到怒火中烧。让霍征邪不由自主地产生了离开这里的想法。可是离开了这里,他又能去哪儿呢?
几乎是在这个念头冒出来的同一时间,他的眼前浮现了卫梵的脸。
他从未像此时这样,迫切地想要见到卫梵。
而此时的卫梵正百无聊赖地坐在案桌前,用筷子叮叮当当地敲打着碗碟杯罩。窗外北风呼啸,挽兰湖的湖面整个都冻住了。卫梵本想尝试从冻结的湖面跑出去。然而一走上冰面,冰面就发出咯吱咯吱的脆弱声响,紧接着就开裂了,吓得他赶紧又跑回了屋里。
虽是让他来面壁思过,但他心里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君子成人之美,他分明是出于好意的。故而那些所谓的功课,他几乎没怎么动。他认为对的事,绝不会委曲求全地去妥协。反正是已经被关起来了,认不认错都是一样。
敲了会儿碗后,卫梵又觉得无聊了。他往碳炉里加了几块炭,然后搓搓手在桌上铺好了白纸和笔墨。他一手托腮,一手行云流水涂涂画画,不多时两个卿卿我我的小人儿便跃然纸上。
卫梵冲着自己画的春宫图呵呵傻笑了一会儿,然后又乐此不疲地加上了情节和没羞没臊的细节。画着画着,这些图画都变作了鲜活的画面,在他的脑子里冒了出来。卫梵情难自制,又想起了上次蹭霍征邪的床时,自己心头产生的渴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