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在殿外的陈庆轻咳了一声：“皇后娘娘，太子殿下的棺木还是尽快送去入殓官那里吧，节哀顺变啊。三殿下，皇上今日可是动了大怒，您就少说两句吧。”
卫梵哼了一声。他本来也懒得搭理吕皇后，眼下也不知霍征邪他们何时能商讨出个结果，他总不能在这儿干等着，思来想去，他还是选择了先回庆合宫去。
卫炀早已在庆合宫等了许久了，一见卫梵回来了便快步迎了上去。
“三哥，你没事吧？我听说出巡队遇刺了，你可有受伤啊？”
卫梵摆摆手：“我能有什么事啊？你瞧我像是有事的样子么？”
卫炀并未觉得心里好受些：“我听说此番的事，你们遇刺走散，是霍征邪跟你们在一起。怎的每次沾上这个霍征邪，就总没好事？三哥，你且告诉我，卫则到底是怎么死的？”
“你是想说，是霍征邪把他给杀了？”卫梵挑眉看着他。“我不管传言里是如何说的，但霍征邪没有杀卫则。卫则……是被刺客给杀了。”
同样的谎言，对着卫炀，卫梵还是觉得有些难以说出口。但是此时若是被更多的人知道，不仅是对他自己，对霍征邪都会有极大的危险。不是他信不过卫炀，他是担心卫炀因不喜欢霍征邪，而刻意拿此事说事。
卫炀略松了口气：“只要此事不牵扯到你就好。反正吕氏和霍氏的争斗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且让他们自己斗去吧。”
卫梵干笑了两声，想了想又说：“老四，我告诉你一件事，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啊。我在出巡时，发现吕定则似乎跟别国的什么人有交易。而且这次来的那些刺客，也都是磬国的。只是，没有证据，即便告诉了父皇，恐怕也不能怎么样……”
卫炀大惊：“你是说吕定则跟磬国的人有勾结？合伙刺杀了卫则？可是，为什么啊？”
卫梵耸耸肩：“我怎么知道。你小声点，这只是我的猜测，不一定就是真的。总之，我觉得吕定则肯定不是自己在暗中搞什么，这应该是吕赋安排给他的。我想查清楚，吕氏到底与磬国有没有勾结。”
“若是如此，我自然竭尽全力帮你！”卫炀兴奋道，脸上露出少见的粲笑。“太好了，三哥你平日总贪玩随意，从不肯过问什么正事，如今可算有心思做这些了。若是玥娘娘看到，也定会十分欣慰的。
卫梵满不在意地笑了：“什么呀，我只是看吕氏不爽很久了。若是他们真有通敌之嫌，那也理所应当查出来告诉父皇嘛。”
两人商讨一番，最终决定先让卫炀手下的门客在宫外走访查探一下，再买通吕赋身边的门生好生打听打听。卫梵以前从未做过这种事，这乍一计划起来，倒颇有些新奇。
待卫炀回了自己的寝宫，卫梵才从管事嬷嬷口中得知霍征邪他们已经与盛帝议完了事，正要出宫去了。
卫梵担心盛帝对霍家的惩处，也担心霍征邪这么一出宫，他们都不知何时才能相约再见了。他匆匆往东华门而去，抄近路赶巧在出宫的路上拦住了霍家的马车。
霍杉撩起了车帘，冲卫梵行了个礼：“三殿下有何事？”
卫梵不好意思地笑了：“没什么大事，我就是想跟二少将军说几句话，不知大将军可否允准？”
皇子开口了，那自然是不能拒绝的。霍征邪看起来像是正在被父兄训斥，此时跳下马车来，倒也算松了口气。
“怎么了？”他问道。
卫梵拉着霍征邪走到了一边：“我父皇如何裁决的？可有重惩你们啊？”
“吕氏虽指我杀了卫则，但终究是没有证据。阳兮的事，皇上也未听吕氏的一面之词。此次的事，便都按护驾不力来惩处了。削爵三级，罚俸，并无大碍。”
卫梵这才松了口气，但心里到底还是有些过不去。
“对不起啊，若非是我冲动，说不定你们家就不会被罚了。父皇定会下旨细察卫则的事的，但我觉得，应该不会查到你们头上。本来人就不是你杀的。”
卫梵说着，眼睛瞟了瞟坐在马车上密切观察着两人的霍登岚，局促地挠了挠头。
“呃，我在想，你这次出宫，什么时候才能进宫来看我啊？庆合宫平日就只有我和其他下人，你什么时候来都行。你若是能来，我们还能一块儿斗蛐蛐儿，你教我射射箭什么的……”
他本来还想说，再亲近亲近的，但是又担心自己的声音或是口型被霍登岚他们给看出来了。
霍征邪笑了笑：“出了这样的事，只怕很难进宫来找你。”
卫梵有些失意：“也是……那行吧，等到学士院今年开学，你得空可要来找我。”
言罢，卫梵遂拍了拍霍征邪的肩膀。他本是想抱抱霍征邪，但是又不能。只好借这样的动作来触碰他。霍杉他们还在等着，他也不能跟霍征邪说太久的话，现在只怕只能道别了。
霍征邪看着他，犹豫片刻道：“过两日，我便要去军营了，你若是想见我，可到军营来。”
卫梵眼里放出光来：“果真？可是军营不是戒律很严么，我能随意出入？”
“你是皇子，自然可以。”
卫梵欣喜万分：“那好，那过两日我便来找你，等过了这段时间的风头，我就跟父皇请意，让他准许我出宫去。哦对了，吕氏可能勾结磬国的事，我和老四一同在查。你在宫外行走，人脉又广，若是可以的话，也可借职位便利查查看那个混进出巡队里的士兵的来历。”
霍征邪点了点头：“你放心。”
卫梵这才拍了拍霍征邪的胸脯，手指略显流连地在他胸前停留了片刻。
“那我先回宫了。”他冲霍征邪暧昧地挑了挑眉，遂即转身乐呵呵地颠着步子离开了。
霍征邪看着他的身影拐过了廊角，才转身跳上了马车。
霍登岚审视着他，捕捉着他脸上的每一寸情绪。虽然霍征邪素来没什么表情，但出于对弟弟了解，霍登岚依然能看出他眼角眉梢中流露出的欢喜。
“你与三殿下，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霍征邪嘴角似有若无的笑意淡了下去：“大哥是指什么？”
“宫中早有人传，三殿下有断袖之癖。虽不知真假，但你与他相处甚密，人云亦云也传到了我的耳中。征邪，我已多次告诫你，不要与皇室有太多沾染，你还不知其中利害？”
换做以前，霍征邪或是会领会大哥的话。可是如今，他却总觉大哥的这些话叫他心烦。
“大哥何需担心我与三殿下相处？这诸多传言皆无从考究，反倒是大哥一直与郡主交好，最终还得以迎娶临庆公主。旁人若有何看法，也当是对大哥才对。”
霍杉全然没料到霍征邪竟然会对霍登岚说出这样的话。
“征邪！你怎么跟大哥说话的？与临庆公主联姻，是皇上的旨意，岂容你有何不满？”
“我并非不满，只是不屑薄情寡义，唯利是图罢了。”
霍杉怒了：“你还不闭嘴，愈发过分了！”
霍登岚心中亦是针刺一般疼痛，他苦笑道：“爹，征邪所说并非无理。是我没能尽好我这个大哥的本分，让征邪失望了。”
“他能有什么资格失望？若推拒与临庆公主的婚约，岂不是叫皇上出尔反尔？亦或是逃婚，与芸裳郡主私奔？你可想过你大哥若如此做，整个霍家将会遭何等灭顶之灾？你尚未踏足官场，怎懂得这些利害？若什么事情皆能按你所愿来发展，那你岂不是要反了？”
霍杉说道：“何况临庆公主地位非同寻常，与之联姻，对我们霍家有利无弊。今日之事，皇上并未对我们加以严惩，未曾去听吕氏的一面之词，大半原因便是顾忌临庆公主母家势力。你可懂得这些？”
霍征邪微抿薄唇，并未反驳父亲的话。他对这些其实并非一窍不通，只是他感到不屑，觉得可笑。
于心而言，他也根本不在乎自己来日在军中建立功业，封将封侯。他参军只是因为出身，意识所致。而不是为了追求功名。
此时，他觉得自己似乎有些理解卫梵为何想要离开皇宫，游山玩水了。若是能脱离这些束缚，游览天下，行侠仗义，那又何尝不是另一种精忠报国呢？
只是这些话，他心知不可能对父兄说，即便说了，他们也不会理解的。
回家休整了两日，便到了去军营正式入职的日子。虽说身上的伤尚未好全，但霍征邪也不想等了。
上次出巡时穿的甲胄被无奈丢弃了，霍杉便让手下工匠现打了一副。
全新的甲胄是军中统一的蓝披银甲。胸前烙着霍家的炎鳞徽记，肩甲和护腰上刻着虎头。长披坠地，长发束起了短冠，一支墨玉冠钗横于冠上，将少年尚且青涩的模样也衬出了几分成熟坚毅。
若是卫梵瞧见自己这副模样，只怕又要笑着，不停地说些撩人的骚话了。霍征邪想着卫梵那副惊奇又喜爱的表情，嘴角便忍不住上扬起来。
正要去正院屋里用早饭，却见府中的管事嬷嬷捂着脸，一边跑一边喊：“老爷，夫人！吕氏的公子闹上门来了，老爷……”
霍征邪心头一紧，赶紧加快步伐往正院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