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一帆只觉得这个男生有些眼熟，倒也没想起那次动员大会，手肘随意地搭在了温墨的肩膀上，问了一句：“熟人？”
方砚注意到了陈一帆的小动作，眉头轻轻地皱了一下，没有开口说话，静静地等待温墨去回应他。
“我老师。”温墨毫不客气地甩开陈一帆搭在她肩膀上的手，“诶我得回家啦，我们不同路吧。”
陈一帆刚想说“其实也可以顺路”，温墨就已经往方砚的方向后退一步，笑着跟他挥挥手，方砚倒是默契，随即也迈开了步子，两人步伐统一，迈着步子走远。
“老师？”方砚接过来温墨沉甸甸的书包，单肩背着，偏头看她，眼里墨色晕染。
“啊？”温墨一下子没醒过神来，呆呆地看着方砚。
夜色浓厚，路灯一盏盏泛着橘黄色的暖光，方砚手里还捏着那顶黑色的棒球帽，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慵懒随意。只是肩上背着一个明显女生款式的背包，给他的帅气高冷一下子打了折扣。
人偷懒是会形成习惯的，温墨被方砚照顾着照顾着，竟也觉得方砚帮她背书包是理所当然。
方砚还真把自己当小孩子了。
温墨想到了什么，好奇地问了句：“你怎么知道我不会上第二节晚自习的？”方砚纵是再聪明，也不可能准确地猜到她会逃课出校门吧。
“没看信息吗？”方砚也有些不解的看她，脚步放慢了一些。
温墨这才想到还没来得及看方砚的回信，忙扯了扯方砚的衣角，让他停下脚步。
温墨伸手把方砚肩上的书包拿下来，摸出里面的手机，打开看了看信息。
“谢谢你的晚霞，很好看，作为回报，第一节晚自习下了出来吧，带你去晒月光。”手机屏幕泛的银光打在温墨的小脸上，温墨的轮廓柔和美好，右边的小梨涡若隐若现。
原来是这样。温墨克制住嘴角的笑意。
方砚曲了曲手指，敲了敲温墨的脑袋，有两声轻轻的“咚咚”声。他把温墨的书包拉链重新拉上，温墨捂着脑袋看着他的动作，方砚的眼睛清澈如月光，有磁性的声音传来：“你没有看到信息，那你这是逃课？”
还是跟一个男生一起逃课。
剩下的半句话方砚没有说出来。
温墨呵呵笑了两声，掩饰了一下尴尬，把手机熄屏，机智地选择转移话题：“我们要去哪？”
方砚一眼看穿了温墨的小把戏，回想到，在校门口，听到温墨清亮的嗓音带着笑意的话语：“你也长的挺好看的。”那是对那个男生说的话。
温墨对一个小男生说，你长得挺好看的。
方砚突然感觉心里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撞过之后倒是不痛，只是有些酸酸的，这种滋味也让人难以忍受。
霎时温墨觉得有一股凉风吹过，下一秒便听见方砚冷了几分的声音传来：“和你一起的那男孩长的挺好看的。”没有任何情绪的夸赞。
啥？温墨有些膛目结舌。怎么突然夸人了，还是夸一个男生好看。
温墨于是顺着他的话说：“嗯嗯，是挺好看的。”
温墨突然觉得方砚的脸黑了黑，周围的气压都降低了。
“方师兄，我们去哪啊？”温墨又一次开口问道，带了点小心翼翼。师兄今天心情不太好，不能惹。
“不是说了，带你去晒月光嘛？”方砚淡淡扫了她一眼，目光平静如水，却也凉如水。
温墨缩了缩下巴，哦了一声，乖乖地跟着方砚走，温墨默默地看着两人的脚尖，一前一后，一前一后……
方砚走路步伐并不快，小短腿的温墨很轻易便能跟他并排，两人快走完了那条街，温墨一抬头，皎洁的月亮高高挂在天空上，周身笼罩着一层银色的光晕。
这是要去哪里晒月亮？这样瞎走就是晒月亮嘛？
温墨心里不解。
已到达了路口，温墨停下看着方砚，往左还是往右。
方砚轻轻浅浅地一笑，手指指了指路口右边的街道。
温墨的目光往那边望去，是摩天轮！是什么时候拔地而起的？明明离温墨的学校不远，温墨却这么晚才注意到。面对陌生的事物，看着摩天轮上被装饰的流光溢彩，温墨一下子就起了兴致，白净的脸蛋上满是愉悦的神情。
所以晒月亮是指摩天轮嘛？
“走吧。”方砚轻轻拽了拽温墨的衣角，长腿率先迈出。
温墨想明白的一瞬间笑出了声，摩天轮升到最高处的时候，离月亮最近，美名其曰“晒月亮”。
只是没想到方砚这么一板一眼的人竟有坐摩天轮这么浪漫的念头，还真与他不符。
“方师兄，看不出来你这么浪漫哇！”温墨笑嘻嘻地看他。
温墨的头发真长长了不少，温墨也懒得扎起来，发丝被风吹得有些乱了，方砚看温墨忽闪忽闪的眼睛，缓缓伸出手，温墨看着突然伸过来的手，一时吓得退后一小步。
方砚笑一声，手继续往温墨的脑袋上探去，将温墨脑袋上乱七八糟的头发理顺，动作轻柔。
“头发乱了。”
“喔。”温墨支吾了一声，隐隐觉得这样的动作有些亲昵，但也因为自己喜欢的情绪可耻地享受着这份亲昵。
旁人一而再再而三摸自己的头，早就被温墨打爆了，谁让他是方砚呢，是自己看到了晚霞便想与之分享的人。
月光普照下，树影婆娑，树叶也在风声中沙沙作响。
温墨的脑袋被风吹得有些发胀，坐上摩天轮时，才清醒了半分。
“这座摩天轮是新建的，被称为烟城之眼，从这里可以俯瞰到很漂亮的夜景。”方砚长腿叠放，坐在温墨的对面，一手搭在后边的保险杆上，偏着头看外面的风景。
摩天轮才刚开始不久，还是能看到人群，听到吵闹的声音。
这个乐园新修建不久，虽天色已晚，还是有不少家长带着孩子来玩，依然热闹非凡。
但越往上走，离喧嚣越远，天地一下子陷入了沉静。温墨看着外面缓缓下坠的房屋树木、霓虹灯光，心也仿佛跟着它们一起下坠，没于尘埃里，渐渐归于平静。
紧绷了好久，难得的放松。
这种安心，一如上次方砚在电话那头，温柔的呢喃：“睡吧，小朋友，我守着你。”一模一样的安心，都是和同一个人，为同一个人。
温墨觉得，自己好像更喜欢他了···
方砚的视线不知何时从窗外收回来，慢慢地投在了温墨身上。难得看到温墨这样毫无戒心的样子，平常的她，或喜或怒，总与人隔着一定安全距离，如今卸下了伪装和防备，愉悦的神情毫不隐藏地展露出来，面容柔和，眉眼平静，正是这个年纪少女应该有的样子，美好而纯真。
升到最高的位置了······
离月亮最近的地方······温墨看见不远的天边挂着一轮弯弯的明月，月光淡淡地洒向很远很远的大地，终还是不及城市里的霓虹更耀眼，然后月光却比任何一种光线都要温柔，它不争也不抢，你有你的光辉灿烂，它有它的脱俗不凡······
“谢谢你。”温墨目光对上方砚的，认真地道谢，“真的挺好看的。”眼睛明亮，像月光也闯进去了。
“不客气。”方砚手托着下巴，注视着她的眼睛，似是平淡地接着往下说：“生日快乐。”
一句话惊得温墨脑袋一空。温墨从不过生日，也没有人知道她的生日，张姨、王叔、甚至温父都不知道她的生日，或者说并不在意温墨的生日······
“你···是怎么知道的？”温墨有一点点感动，更多的却是疑惑。
方砚看着温墨一下子又恢复到了防备的状态，像一只把刺张起来保卫自己的刺猬，笑了笑：“元清平那里有学生档案，无意之间瞅到的。”
哦···原来是这样······
就在这时，她们平稳靠近地面的平台，方砚个子高，微弯着身子准备出去，听见还坐着的温墨很小的一声：“谢谢。”
已是九点多。方砚叫了个车，两人一起坐到后座。
“方师兄，那我的生日礼物呢？”温墨放松下来之后，嬉皮笑脸地向他讨生日礼物。难得过一次生日，不坑白不坑！
“这么贪心啊？”方砚似笑非笑地看她。
温墨眨了眨眼睛：“不要白不要。”坐摩天轮才不算是正经的生日礼物呢。
方砚调整了一下坐姿，往后以一种更舒服的姿势靠靠，然后看向温墨，开口说道：“礼物在准备了，不过还得等几天给你。”
两人距离近，温墨这才注意到，方砚的丹凤眼里有不少红血丝，脸色看上去也有一些疲惫，说话的声音也略微沙哑。这是工作太累了？
“师兄，逗你的，没有礼物也没关系，你不用麻烦。”
“嗯。”方砚轻声应答。
“不过礼尚往来，”方砚偏过头来，“我得送了礼，你这个抠门丫头才能还礼吧。”
······
白心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