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深秋,所有季节,温墨最喜欢秋天,但偏偏温墨怕冷得很,每每都要在校服里加上厚厚的毛衣,显得上半身像一个圆球,憨态可掬。
温墨的头发长得飞快,已经不能说成是短发了。发色还是偏棕的,看上去像染了色一般,细长的弯眉配上乌黑的眸子,两颊还有些许婴儿肥,带着几分稚气,就像可爱的洋娃娃一般,很是显眼。
三班经过一次家长会之后,安分了很长时间,高三的考试实在是多,每考完一场试,元妈妈就会轮换一次座位,温墨终于被换到了前排,不再跟吴浩坐同桌,一个人坐在讲台旁边的位置,这下当真是最显眼的了。
元妈妈还真是对她极好,放在他眼皮子底下看管。
“大哥。”吴浩喊她。
温墨转着笔,刷着五年高考三年模拟,随意应了一声。
“你有没有觉得,陈一帆对你有意思啊。”吴浩拿着水杯站在温墨的座位旁边,八卦极了。
温墨抬头瞟他一眼:“没觉得。”然后把自己的水杯递给他,递给他一个“你懂的”的眼神。
好巧不巧,陈一帆从后面突然冒出头来,接过了温墨粉不拉机的水杯,笑得张扬肆意。
“我顺路给你带杯水回来。”是少年特有的嗓音,语调上扬。
陈一帆根本没给人反应的时间,把水杯拿了就大步走出了教室门,快到温墨只看到他卷卷头发的后脑勺和一截小麦肤色的脖颈。
“看,”吴浩冲着温墨挤眉弄眼:“我就说他对你有意思吧。”
温墨踢一脚吴浩,赶他出去倒水,吴浩动作倒是很敏捷,忙躲开,笑笑,便没再开玩笑,温墨也懒得搭理,接着垂下头刷题。
元老师提前几分钟进了教室,看了看上节课老师留下来的一整片黑板的笔记,敲了敲温墨的桌子,“上去把黑板擦一下。”
啊?又是我?
温墨不自觉扁扁嘴,还是放下了笔,走到讲台上拿着黑板擦擦着。一大片的黑板,温墨擦得微微手酸,最上方的白字温墨还得心酸的够一够。
突然余光一瞥,旁边站了个人,个子很高,校服也不好好穿,松松垮垮的,小麦色的肤色,很轻易地举起黑板擦擦最上方的白字。
个子高就是好。
温墨看了陈一帆一眼,说了句谢谢,便干脆下了讲台,反正上方的字她也擦不到,不如下去多做两道题。
我爱学习学习爱我,其他的都是浮云。
温墨口渴拿起来桌上的水杯,轻轻喝了一口,却差点把舌头都吐出来。烫死爷了!这水滚烫滚烫的,陈一帆是想烫死自己?
什么仇什么怨啊?拿开水灌自己??
于是还在讲台拍粉笔灰的陈一帆突然感觉后脑勺一凉,像是被什么人狠狠瞪了一眼。
······
晚自习是温墨觉得最难熬的时光,从六点二十上到八点二十,一下子两个小时被困在座位上不得动弹,温墨还坐在讲台旁边的风水宝座上。
晚自习前温墨就把今天的学习任务完成了,只觉得时间一分一秒实在是慢的很。
元清平离开了片刻,教室突然一下子炸开锅来。
“喂,你们看看窗户外面。”
“这也太好看了吧。”
“拍下来拍下来!”
本在发愣的温墨听到了教室里的一阵轰动,也直起身子目光往左边的窗户外看。
落日余晖。
太阳温柔的沉没,日落啦,晚霞和灯火的帷幕将被缓缓拉开,皎洁的月光还在后头等着呢···
灿烂的晚霞在天边缓缓盛开,夕阳的光辉像被天空的漏斗盛着一般,一点点洒落下来。
它并不是大片大片的红、昏黄,而是一片片玫瑰色或浓或淡的云霞随意漂在远处雾紫色的天空,那颜色揉合的极好,温柔地浮浮沉沉。
天空美如油画。
温墨鬼使神差的也拍了一张,够着身子想要找一个好一点的角度,不留遗憾地留下这一刻的美好···
晚霞温柔,风也宜人。学生时代最美好的时光莫过于此了吧,你埋头为了前途奋笔疾书,一偏头就看到漫天的霞光,就这一秒坐拥晚霞,便满心喜悦地觉着剩下的日子不会太难熬。
晚霞这么好看,不能辜负,当然要和人分享啦,温墨这么想着,就把照片发给了方砚。温墨自己跟自己说,主要还是手机通讯录里没什么人。
元清平走进教室的一瞬间,本聚在窗户那边的学生一下子散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教室又恢复了安静。
温墨的那条短信在元清平前脚踏进教室门的那一刻,刚好发出去,只有简简的五个字:“今天的晚霞。”
但信息发出去的那一刻,温墨没由的紧张起来,心里好像有一只不安分的小兔子进去了,跳个不停。
有一句话叫,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若方砚也能联想到这句话,会不会误以为是···想他了?温墨的脸突然像外面的火烧云一样,也烧了起来,好像自己的那点小心思已经暴露一样。
坐在讲台旁边的温墨自然不敢明目张胆拿出手机看方砚的回复,只能一遍遍猜想方砚的回复,又白白荒废了一个晚自习。
一下晚自习,温墨还没来得及看回复,陈一帆便从后面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温墨回头看他。
“逃不逃晚自习?”陈一帆个子高,显得气势汹汹,书包都背好了,书包倒是塞得鼓鼓的,鼓成一个球的形状。
嗯,看样子是塞了个篮球进去。他老爸的宝贝篮球还没被糟蹋够呢?
温墨一时语塞,高三实际上有两个晚自习,但第二个晚自习目前并不强制,住得远的学生可以选择回家复习,这根本算不上逃课,跟温墨以前比差远了。
“走啊,我回家。”温墨本就没了学习的心思,被陈一帆一打断,忙把手机塞到书包里便往外走,也没有等陈一帆的意思。
陈一帆大大咧咧地跟上来,下个楼梯也不安分,蹦蹦跳跳的,有一句没一句的跟温墨搭话。
“欸,今天天空超级好看,你看到没有?”
“没注意。”
“···忙着刷题去了吧,你们好学生就是没劲。”
温墨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能被归到好学生这一栏,轻轻的笑了一下。
陈一帆似也想到了以前的温墨,问她:“你怎么突然就···爱学习了?”
温墨走出了教学楼的大门,随意瞎扯道:“每天有个高僧,说我是学习的奇才,打通了我的任督二脉。”
陈一帆发现,温墨最有趣的点就是,不管编什么话,温墨都能说的一本正经,确有此事。
陈一帆个子高,步子大,而温墨步子小,陈一帆时常没控制好速度,一下子走到温墨前头去了,又刻意停一会等温墨走过来,循环往复···
月光皎洁,洒下一点点银色的光辉,直男陈一帆实在找不出什么话跟怪脾气的温墨说,干脆注意力放在温墨身上。
温墨穿的很厚,完全盖住了纤细的身躯,圆滚滚的倒也可爱。
温墨没什么表情,也不怎么看他,只自己走着自己的路,月光打在温墨长长的睫毛上,眼睑处便有了一片小小的阴影,鼻子小巧,脸被月光衬得更加的白皙,略带点稚气。
“欸,我觉得你长得挺好看的。”陈一帆的性格向来就是有什么说什么,毫不隐瞒。
快走出校门口了,温墨借着门卫室的灯光看了看他,身姿挺拔,剑眉斜飞,一身的骄纵少年意气,目光干净的不受半点污染。
谁能够说这样的男孩子不好看呢?那也太违心了。
温墨笑笑,也认真地回他一句:“你也长得挺好看的。”
陈一帆笑得更加肆意,两人一前一后迈出了校园的大门,门前有不少接孩子的家长,冥冥之中,温墨的目光却转向了一旁。
只一眼,便呆在了原地。
月光下的那人戴了顶黑色的棒球帽,低着头,帽檐遮住了脸,看不真切,站姿虽笔直却也透着一丝慵懒随意,那人往那一站,长身玉立便自带清冷的气场,旁人再不敢靠近。
看不清脸,但温墨直觉,那是方砚。
温墨向他的方向试探着迈了一步,男生一点点抬起头来,眉眼因为帽檐罩着一层淡淡的阴影,看不真切,但那薄唇浅浅一勾,透出一点点微不可见的笑意,温墨便知,是方砚。
方砚长手一抬,摘掉那顶黑色的棒球帽,熟悉的面容一点点展露出来,黑发挡不住明亮而深邃的眼眸,高挺的鼻在月光下有小小的投影,他的目光再不顾及旁人,一寸寸上移,直到视线平移至温墨的眼睛,目光交汇·····
“等你好久了。”
明明语气未见分毫欢愉,也未见半分缱绻,他说话的声音却如夏日般炙热的呼唤,热的风轻触到了温墨的皮肤,脸蛋如樱桃般泛红,那热风还不知好歹地一点点往心里钻,温墨的心也一下子灌满了暖风。
我在日落之时想起你。
于是你在月明之刻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