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不是故意要和你作对,而是我说出这件事一定有我自己的理由。不论你是相信也好,不信也罢,我是做定了。”
萧凌珩转过头,眸光中早已不复曾经的深切温柔,使时棋安心中一痛。“本王知道时大人一定有理由,但自古以来放走战俘就不需要理由,因为不允许!那是我辛辛苦苦打来的,是功勋,是我国的功勋!”
“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今天朝上说的一番话,他们那些文官会怎么看你?万一这一件事出了纰漏,你就是招风口!战俘里面已经出了内奸,你就是助纣为虐!他们会盯上你,你到底明不明白?”
“我不管你是出自什么原因,事先照顾好自己。”
萧凌珩以为他是说关于放走战俘的事情,可只有时棋安自己知道。他是说,不愿站在萧凌珩身后,做一朵不堪世事的菟丝花,他更愿意的是和萧凌珩并肩作战。
时棋安心里委屈,萧凌珩从来没有像这样吼过他,从来没有对他如此脸色冷淡。
从来没有。
“我知道!王爷说的我都知道!我心里很清楚,也很明白,我到底说了什么。就不麻烦王爷担心了,时某没事了。”
萧凌珩指着他的鼻子,想要大骂出口,但转而想到眼前人的身份,又硬生生拧开头。
气愤的甩袖,“你就这么一直任性妄为,总有一天会受到惩罚!”
而后头也不回的离开。
时棋安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悲凉极了。
惩罚?他最大的惩罚,不就是离萧凌珩而去么?
时棋安失魂落魄回到家中,刚一走进门。
“啪!”
一个玻璃瓷杯就摔在他脚底下。
时棋安眼神呆滞的抬起头,看到是时宜修那张气势汹汹的脸。
“逆子逆子!瞧瞧你今天在朝上究竟说了些什么!放走战俘?战俘也是你说放就放的吗?老夫都还没说话,皇上就一锤定音,你这是长大了翅膀硬了,能耐了?”
“不处处为时家考虑,反而因为个人私事,和王爷抬杠?”
时棋安抬起头,就连时宜修都认为他是因为私心,在和王爷抬杠吗?
这种,只有自己知道自己的苦楚,旁人无一参透的感觉,太难受了。
“父亲,我这么说是有自己的原因的!你为何要曲解我的意思?”
时宜修一听他居然还敢顶嘴,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气势汹汹上前几步。
刚刚抬起手,想要一巴掌甩下去。
又想到之前进宫时皇帝对时棋安的袒护,他犹豫了。
最后硬生生放下手来,只是不服气,还狠狠的警告。
“你的原因?你不要以为皇上给了你一个官职,你就可以脱离时家了!我告诉你,你有朝一日,头上冠上的还是时姓,那就还是我时家的子孙!一辈子认时家为主!你休想抵抗!”
“你,给我去门外站三日!期间会有下人给你送饭,但你不准踏进我时家大门半步,你不是有骨气吗,我就看看你骨气究竟有多硬!”
话音刚落,时宜修就一甩衣袖,离开了。
时棋安嘲讽的笑着摇了摇头,内心无奈不已。
时棋安啊时棋安,不仅是萧凌珩厌烦你了,就连本家都视你为耻辱,你活的,可真憋屈啊!
他踉跄着回到自己的院中,璃儿看到她家公子如此狼狈的模样,纳闷不解,走上前来询问。
“公子,您怎么了?是皇上为难你了?还是老爷又为难你了?”
时棋安摇摇头,苦笑。
他不说话,自顾自收拾着包袱。
璃儿看不明白他这是要做什么。
“公子?您收拾东西做什么?我们要去王府吗?”
时棋安目光净是悲凉,“王府?我现在哪进得去王府?我把王爷给得罪了,王爷现在恨我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还会收留我?”
璃儿一听这话,顿时一惊。
“公子你和王爷闹别扭了?什么时候的事?明明前几天还好好的呀,怎么今儿个就这样了?”
璃儿有些心急,公子和王爷关系不太好,在时府的日子就更难过了。“哎呀,那可怎么办,要不要奴婢去趟王府,告诉王爷,公子不是有意的?”
时棋安摇摇头,“你不用去了,我就是有意的。”
“都是我,害的你露宿街头。”
说着,时棋安背上刚刚收拾好的包袱,向门外走去。
璃儿追上他,“公子你要去哪儿?”
时棋安回过头应了一句,“露宿街头了。”
璃儿也不能看着,就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去,自然也迅速收拾好了包袱,一同跟着去了。
二人站在时府大门外,一旁还有家丁在看着,犹如看守犯人一般的阵仗,着实吸引了不少人前来看热闹。
“这不是时家的小公子么?生的如此俊俏,为何要站在门外?”
“听说他可威风了,不仅被皇上赏赐,还封了官位呢!”
“那就更不应该了!这么有前途的一门亲子,为什么要被拒之门外?如果换作是我啊,千宠万宠都还来不及呢!”
“你就别想了,人家好歹是丞相之子,肚子里没点墨水是不可能的。”
时棋安站在门外,脸上净是疲惫的神情,璃儿在一旁看得心疼,拿出手绢替他擦了擦汗。
也有的人认出了璃儿就是之前那个被挂在树上的丫鬟,又是唏嘘不已。
“这不是那个丫头吗,我还以为她挂了那么久,难活。没想到居然命大的活过来了。”
“现在这年头,真是好人难做啊。时家不是还有一个草包儿子吗?之前传的纷纷扬扬的,凌辱丫鬟,据说丫鬟们,但凡是有点姿色的,无一例外,都被那啥了一遍。”
“有钱有势的人家,就是认嫡不认庶哦!”
“这也没办法,唉,就是可惜了。”
有人不赞同,有人唏嘘不已,有人也为此愤怒。
而后也不知是经历了什么。
所有人都奋起,让时家家主出来,接受他们的批判。
为了防止激起民愤,时宜修不得不出来处理这件事。
众人纷纷指责他不该这么做,时棋安就站在一旁,扮演一个可怜巴巴的受害人。
也不说话,就看着一众百姓如何指责时宜修。
时宜修脸都气绿了,他原本是打算好好惩治一番这个逆子,怎么还惹出一堆风言风语了?
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也不得不提前让时棋安进门了。
半夜,时棋安遇到了刺客。
原来,是狄族的间谍,眼看二人起了矛盾,就想暗中拉拢时棋安,让时棋安和他们一起,合力扳倒萧凌珩。
萧凌珩一直没有把暗卫从时棋安身边撤回,一旦察觉到他身边有危险,就立马出现了。
时棋安终于明白,萧凌珩一直没有放弃他,不过是面冷心热罢了。
他心中暖意融融,犹如春水涨秋池。
有些事情也应该说明白了。
时棋安拉住萧凌珩的衣袖,萧凌珩转过脸,依旧是一副冷淡至极的表情。
但这一回时棋安并没有退缩。
“王爷。”
“如果王爷没什么事的话,那能不能腾出一点时间来和我谈谈?”
时棋安笑着说道,眼底没有一丝心机。
今天白天的事,萧凌珩从暗卫那里听说了。听到的时候下意识是心疼,但又想到时棋安的态度,他又不确定了。
时棋安突然说要和他谈谈,他心里是欣喜的。
但又觉得过意不去,只好冷着一张脸,转过头。
“何事?”
时棋安走过去,一把抱住他,双手紧紧禁锢着他的腰,不放开。
“王爷,对不起。事先没有告诉你,其实我是想趁这个机会,脱离时家的禁锢。”
萧凌珩闻言一愣,想要挣脱开的手也慢慢放下。
他又问了一遍,“什么?”
时棋安不厌其烦的回答,似乎怎么样也说不够。
“我只是想和王爷好好在一起,过着没有任何人打扰的生活,安然自若,悠哉悠哉。但时家人真的非常讨厌,他们妄想通过我,来牵制住王爷。”
“我看不过去,就想了这么一个办法。我知道王爷会担心我的安全,就像今天也的确出了这样的事情。所以我就没有告诉王爷实情,而是在等一个恰当的时机。”
“今天我遇到了危险,王爷赶过来了,我就知道,今天,就是那个恰当的时机。”
萧凌珩看着他的眼睛,似乎在判断他说的话究竟是真是假。
最终还是败给心里那份感情,他怎么舍得怀疑他?
萧凌珩给了时棋安一个拥抱,脸色也变了变,不再是从前那副冷冰冰的模样。
时棋安也知道他是不生自己的气了,开心的笑了。
“王爷,我就知道你会体谅我的。早朝上说的那些,其实都不是我有意的。我……也很心痛。”
时棋安把脸埋入萧凌珩怀中。
萧凌珩感受着他灼热的鼻息,感受着他全身心的依偎,心里满足极了。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你不要多想了。”
时棋安点点头,两个人感情逐渐升温。
一身穿我朝服饰,但身形长相并不贴切的男子,走入茶馆,随意找了一个位置坐下来。
台上说书的老先生还在重复某天的历史,男子听得正兴奋。
“那日茶楼中来了一个少年,我索性抛出一个问题,在座众人纷纷答错,唯有那位少年一针见血。”
男子听得一愣,又听那老先生说道:“果真皇天不负有才人,那个少年现在可是朝中官员,甚得皇上喜爱。”
男子一听便知,这少年正是之前城中有名的时棋安。
他突然萌生了一种想要与其结识的想法。
第二日,时棋安与璃儿出门,来到茶楼,那说书的老先生对他还有印象。
兴奋的跑下台来,和时棋安同坐一桌。
璃儿看着眼前兴奋的老人家,有些疑惑,她家公子什么时候这么招人欢迎了?
老者自顾自坐了下来,还让小二倒了杯茶水过来。
时棋安知道眼前的老者是对他那日的回答感兴趣,只是笑笑。
这时,一旁的男子向这边看了一眼,目光停在时棋安身上。
而后,他站起身,也走了过来。
“这位就是鼎鼎大名的时公子吧?久仰久仰,幸会幸会。”
说着他伸出了手,而后似乎是想到什么,又尴尬地把手收回去。
时棋安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男子,心中不解,自己也不认识他呀。
“你是?”
男子笑道,“我只是一个平头百姓,偶然间听闻时公子有不同于常人的才识,因为好奇,所以就……”
时棋安听明白了,并不多说。
“你是想来问我问题的吧?直言就好,时某定当知无不言。”
男子爽朗一笑,“好,我就知道时公子是个爽快人!哈哈!”
他抛出一个问题,“不知时公子为何要将那些战俘放回去?难道这不是养虎为患吗?”
时棋安摇摇头,“这不是养虎为患,这是物尽其用。那些战俘留在我朝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还不如放回去,换些金银财宝来的实在。”
“再说了,战败国就是战败国,就算多了几个战俘,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男子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脸色有些僵硬,拳头不自觉握紧了一些,而后似乎是觉得不恰当,又缓缓松开。
他尬笑了一声,“这倒也未必,狄族也没那么差吧。”
时棋安不解的看着他,眉头微微蹙起,“为何要涨他人的气势而灭我们的威风?”
“……”
男子突然没话说了。
时棋安仔细端详了他一眼,却在这一刻,发现了一些端倪。
眼前这位男子,虽说穿着和装束与我朝大为相同,但这面容的线条,和说话的腔调,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问的问题也如此,耐人寻味。
时棋安认出来,眼前的人,就是狄族之人。
这倒是让他好奇了,不想方设法来杀他,反而企图用这种方式,从他口中套出些话。
时棋安内心暗自摇头。
他对璃儿说,你去城中的东头巷,找里边的王大爷,让他给我做一份,雪花芙蓉糕来。
男子听到这话,也没有觉得什么奇怪的。
但一旁的老者脸色就有些怪异了,城中哪里有东头巷?又哪来的王大爷?
芙蓉糕不是隔壁的酒楼就有卖吗?
时公子这么说,到底是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