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的生活充满了哈哈哈,还有心思碰撞之后闹得大红脸,以及偶尔出现的小乌龙。
北清一小注重的是孩子们的全面发展,那在那个年代很难得。拖全面发展的福,迟念念拥有一个快乐不羁的小学生涯。一年级的小豆包们不需要担心老师们拖着长腔说“我就在耽误同学们几分钟”,他们撒着欢的享受着十分钟的放风儿时间,看着昏昏欲睡地被拖着堂的六年级学长学姐,幸灾乐祸的故意弄出一些大动静,然后被正在的老师一个狠厉的眼神作罢。
第一天的小学时光在腼腆的交朋友和大方的交朋友之间度过。
单以安他们并没有遵守约定,倒数第二节课的下课铃打响了,单以安匆匆下楼,拦截住疯狂玩游戏的迟念念,他说一起回家的计划可能要延后了,音乐会考来了,他们要临时补课。
本来他是想让迟念念等一等他们,可是她不愿意,第一天语文老师就给他们留了一个作业:写下你小学的计划。
小学生能有什么计划?
迟念念不好意思说出自己想要成为科学家或是宇航员的肉麻理想,这几乎是九十年代最大的烦恼了。孩子们每天都在纠结着是要上清华还是北大,长大之后才恍然大悟,那些曾经美好的愿望和理想,都是痴心妄想。清华和北大,你一个也捞不着。
许久后电视机上循环播放一款产品的广告——喜之郎果冻,以小朋友想成为宇航员的梦想为背景,“长大后,我想当个宇航员,爷爷奶奶可高兴了,给我爱吃的喜之郎果冻。”鉴于这个广告的真实性以及可行性,孩子们把它摇身一变,改造为“爷爷奶奶可高兴了,给我爱吃的大嘴巴子……”惹得迟念念一看到那个广告就想到她上小学时侯的第一份作业,那时候,她是怎么写的来着?已经忘记了。
迟念念几乎想了一节课,依旧没有什么门路,看来要失眠了。
上课铃是催学生命的魔咒,下课铃是放过学生的解语。
放学铃声响起,一遍又一遍,催促小学生们赶紧回家。迟念念性子慢悠悠的,不用等单以安他们相反是种不可多得的好事,自己晃晃乎乎的走回家不好么。
有些事情的巧合度并不是我们人类可以想象的到的,所有巧合都在不经意间发生,所有的不经意都会带来惊与喜。
夏日的四点依旧灼热,火辣辣的灼烧着人们裸露在空气中的肌肤,与书包亲密接触的后背已经大汗淋漓,黏黏腻腻的贴在后背上,迟念念抓住书包带子,让书包一下一下离开她的后背,好制造出一些风来缓解这令人难受的粘腻。
低着头就这么走在路上,思考着语文作业。
宽大的影子罩在她的身上,她向左跨了一步,影子也跟着向左垮了一步,她又向右走了一步,结果影子对她紧追不舍,终于她抬起头,正色说道:“叔叔,您能让一让么?”
“叔叔?屁!叫哥哥!”暴躁的社会青年叫嚷着,眼神不住的向后面躲在迷离烟雾后面的少年瞥去。
迟念念抬头看了一眼这个黄毛的社会青年,白色的小背心配上红色的大裤衩,别提多风骚了,脖子上带着已经被磨得发黑的大金链子,脚踩人字拖。
“那行,叔叔您能给哥哥我让一下吗?”迟念念眼神里毫无惧意,她看出来了,这几个人应该不会伤害她。
“……”
红裤衩的青年不住的往后边瞥去,带着一丝陌生和惶恐,浑身散发着“新手混混”的气质,好似在向后边的少年求赐教,可人家根本没搭理他。张程吃烟抽空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红裤衩显然底气上来了。
“不…不能!我们是来打劫的!小孩,快…快把钱都给哥哥…哥们交出来。”
还是个结巴……
迟念念无语,现在的小混混真是门槛低了,说话不利落都能面试通过。
不过她也觉得有些有趣,这几个人虽然几个人穿的琳琅满目,五颜六色,杂七杂八的小物件挂满了全身,一走路噼噼啪啪,叮叮当当,霹雳乓啷,极力装作自己是坏人的模样,可是他们不坏。迟念念看出来了。她第一次见单以安的时候他也是这种强装镇定以掩饰自己内心强烈不安的眼神。
开学第一天,就遇上了抢劫的,还是没经验的抢劫犯,她哭笑不得,他们显得并不专业,三三两两分散在她的周围。
“我没钱。”迟念念不卑不亢,倒是把这个不良少年给吓了一跳,她这个年纪的小孩,不应该啊!
“你怎么不叫啊?”旁边的一个绿裤叉好奇问她。
绿色的裤衩?迟念念对这几个人的审美怀疑起来,上衣清一水的白色的背心,再是彩虹配色的大裤衩……什么审美。
“没人啊!”迟念念咽了一口唾沫,说不害怕怎么可能呢?万一他们不仅劫财,还劫色怎么办?又或许他们不劫色,是些人贩子,她又该如何自救?她的大脑飞速转动。
她观察一下这几个人。
站姿七扭八歪,围在她身边像是进了个烟熏缸,呛得她够呛,咳嗽个不停。烟来得方向在最后,是个清秀的少年,烟圈圈绕绕在他的周围,只能看清大致脸型,眼神在烟雾里显得迷离,对上了迟念念的眼神,可能觉得不好意思,把烟掐了。
凭直觉,那是老大,因为一看他就很闲。关键是,他不属于五颜六色大裤衩的行列。人家规规矩矩穿着校服呢!是北清大学附属中学的,北清附中在整个北清附中都是有名的,刁钻难考。
不良少年,由于自己的抢劫对象太小,闻见烟味不好,于是,把烟掐了……
还是个有良心的不良少年。
张程拽了拽旁边的少年:“你们他妈眼瞎了?让你们找个人练练手我可没叫你们找个乳臭未干的小学生。”
“老大消气,现在小孩,都精着呢!指不定多有钱呢!”
他们小声的交谈还是被迟念念听见了,她大喊:“我没钱!真的!我不精!”
“……”“……”
几个少年被这大声吓了一跳,张程拍了拍前边人的肩膀,示意他让开,他要亲自“打劫”了。很好,成功的引起了“彩虹裤衩打劫团队”头目的注意。
“小孩,你可别骗哥哥们。”张程把烟掐了,递给旁边的一个穿着亮黄色裤衩的小弟,指了指路边的垃圾桶示意他扔了去,黄裤衩屁颠屁颠的就跑着去了。
“我真没钱,不信你们翻我书包。里头只有作业,如果你们想要尽管拿去!”
“……”有病吗?谁他妈见过打劫作业的?路边高楼大厦的准备工作刚进行到打地基,电钻突突突的声音格外刺耳,张程突然就有些心烦,想到自己书包里一大摞的试卷,要是有个打劫的把他的作业打劫了也好,也算是给老师一个交代。
“哥哥们不要你作业的。这样,哥哥跟你商量一下,你明天管爸爸妈妈要点钱,我们还在这等着你,就当哥哥们借你的。”张程蹲下,与这个刚到他腰的小丫头视线齐平。
“不行。”拒绝的干脆利落,而且一脸正气坦然。
“为什么呢?”
“你们这是打劫,是犯法的。”
张程一下子就乐了,这么点小孩就知道打劫是犯法的么?普法教育这么及时?
“都说了算是哥哥们借你的。”
“还还给我么?”
“还的呀,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呢。”
迟念念想了想,掏了掏书包。
“嘿,还真有!果然现在小孩爸妈最宽容阔绰。”几个裤衩少年一看小屁孩开始翻书包,都兴奋得在一旁窃窃私语。
“是哎!”“我就说现在小孩都可精了吧!”
迟念念听着他们的话,嘴边露出一丝隐秘的微笑,在一众兴奋的目光中,迟念念拿出了她的作业本,撕下来一页。
“来,我们立个字据吧!”
“……”
“……”
谁他妈打劫还立字据的??
“不是,立什么字据。”张程压下脾气,好声好气的跟这个看着还未停奶的丫头说。
“你们不是要跟我借钱么?”张程听得一头雾水,“借钱就要立字据啊!要不然你们不还我咋办?”
“可是你还没借我们呢!”
“你不是说我今天回去要,明天给么?”
“哦,也对。”
于是就这么稀里糊涂,打劫者和被打劫者签下了这份子虚乌有的借据,两人郑重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迟念念得意一笑。
“好啦,”迟念念拿着那张字据抖了三抖,看了看上面的名字“现在张程先生欠迟念念十元钱啦!”
“……操”张子轩低头骂了句脏话,“上套了。”
身后的小弟们看老大被占了便宜,想笑而不敢笑,实在憋不住的就往后退一步捂着嘴笑,迟念念诡计得逞,笑嘻嘻地冲着面前这个好说话的不良少年,得意的面孔像极了某些占了便宜的小市民形象。
“哥哥,明天我还在这等着你哦!我们不见不散。”
“……”
在那个温柔的黄昏之前,张程看见小丫头的脸被晒成,带着婴儿般粉红色的稚嫩,偶尔有风吹过,飘起她额前零碎的头发,得意地近乎明亮的光从她的眼睛里迸出,那是孩子气的自信和单纯。他认输了,输给了一个连半大孩子都形容的绰绰有余的丫头,并且在她的面前出了个大红脸。
迟念念在笑,陪着她笑的还有本该与他站在统一战线的小弟们,可是因为这个乌龙事件,他们已经“倒戈”,作为快乐的同一团队。
她在笑,他们在笑,那么,他也可以选择快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