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雪依旧在淅淅沥沥地下,气势倒是减少了不小,速度飘飘忽忽,缓慢落在大地上,又给大地铺上一层新衣。
不知道是从昨夜什么时候开始下的,地上的雪已经没过了大人的小腿肚,小孩直接就到了膝盖,为了保护膝盖,他们只好放弃大早上起来去堆雪人的约定,先待在各家等到着大人们把雪堆在一边,然后他们才能够沿着那条窄窄没雪的小路出去。
这着实令他们不爽。
因为扫过的雪就不干净了,堆出来的雪人也就不干净了。他们计划着找片还没被人踏足的净地,把这净地变成他们的宝地。
他们这片的确是有块净地。
临城区现在的净地少之又少,别说临城区了,整个北清市的净地也是很难找的。因为城市要发展,就要修路、建楼,眼看着北清市这几年拆迁,也不能说是拆迁,应该说是将老户居民地区夷为平地,然后再建大厦,高楼一个又一个耸立于天际,城市响应国家号召越来越现代化,学习发达国家,可是总觉得少了点人情味。
四合胡同这片算是老城区,但是因为北清市政府想要暂时保留这片,来发展旅游业,毕竟这片的风土人情实在是太浓厚了,这片又有许多老人年轻时候是为国家做过贡献的,所以就暂时保留了,什么时候拆,怎么拆,还有待商榷。
这个社区,清一水的白瓦红墙带小院儿,倒是很少见到有这样的空地了。
从四合胡同走到头,从胡同口那棵百年的老槐树右拐就到了大马路,再顺延着马路直走到头大约300米,就能看到一片空荡荡的水泥地,这地方不算是隐蔽,就在马路边上,不过也没什么人到这片地上玩,小商小贩也约定好了似的从来不踏足这片圣地,只有孩子们放学总愿意到这片空地上玩一玩,这片地方约定俗成,成为了孩子的乐园。
要说这边的风景也挺好,周围围着的都是槐树,每当春末夏初总有一股淡淡的槐花香味,一嘟噜一嘟噜的白紫色槐花穿插在茂密的绿叶之间,总有一些家长拿着很长的一根竹竿,竹竿的尽头有个钩子,很容易就能打掉槐花,做槐花糕,所以一年之间总有一段时间他们吃槐花糕是想吐的。
下过雪的天气还未完全转晴,但已经开始有了转晴的迹象,看着远一天的天空已经转蓝,放晴了,只是他们这边还在不停稀稀落落地往下飘着小雪花,倒是也挺有意境,只要不是鹅毛大雪,都阻挡不了他们出去玩的决心,并且他们有信心为之付出行动。
对家长或强硬或委婉的表达了他们的想法之后便光明正大的出了门,家长心里想,感冒难受的也不是我们。
佛系的家长就是有这么点好,想玩就玩,不要抑制孩子的天性嘛!就是总是会例行公事一般的在他们出去玩踏出门口的那一瞬间想起来问几嘴。
这个几嘴总是要耽误上几分钟的,内容无非就是,去哪玩,和谁一起去,玩多长时间,几点回来。当然长大之后的他们就会多那么几个问题,怎么去,朋友男的女的。
千篇一律的都是这些问题,所以在父母问出口之前他们已经学会了抢答。
“去路边那片学生园,和齐光风他们,中午就回来。”学生园就是那片专门留给学生玩的空地。
密码正确,放行。
于是几只狗熊,不是,几只把自己裹得像狗熊的孩子们开始炸街,说是炸街就真的是炸街,走一路打一路,等到了学生园几个人已经先打了一顿了,无一幸免。除了迟念念身上雪粒子少点,其他人的脑袋上还是白茫茫的一片,下手真是够狠了。
当然,他们可不能忘记了最终的目的,他们是来堆雪人的,打雪仗什么的,可以回去的路上再打一顿。这几个土生土长的北方人,在今年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里,玩的像是从没见过雪的南方狗子,看见雪就往里钻,看见厚雪堆就往里拱,以至于心智略微成熟的女性除非必要情况走的总要慢她们一节。
之所以是慢他们一节,是因为迟念念还没长大,个子还没怎么跟上。再说的更加直白通俗易懂一点就是,她腿短……
人家的一步是她的两步。这样真的非常、非常、非常地,难过。
过年加下雪的缘故,路上没什么车,也没有什么人,就他们四个在路上撒泼打闹,说是四个人在撒泼打闹,毕竟有两个人已经是成熟的小学生了,她俩就这么远远地跟着那俩神经病,看着前面的战争打的如火如荼,也不吱声,就这么默默地跟着,虽然没有什么人,可还是有种丢人的感觉从自己的脚底心,直冲脑门。
就俩字,不多说,上头。
他们一路上都是趟着雪走过来的,雪已经快到了仨人的小腿,真的到了迟念念的膝盖处,这小姑娘本身就穿了个白色的小棉袄,下大雪灰蒙蒙的时候都分不清哪个是她哪个是雪,现在更好了,直接就和雪地融为一体,雪人一家亲,没什么毛病。
要不是她穿了条黑色裤子,真的认不出来她了。亓霁月就这么拽着她往前走,俩人走的那个艰难,也是落后前面那俩神经病的原因之一。
这一路走的艰辛,前边那俩人觉得自己打雪仗打的也十分艰苦,基本上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状态了,每进行一次攻击就会像猪一样拱入雪堆一次,贼丢人。那俩猪,不是,那俩人一看到学生园就仿佛看见了自己圈子一样,飞奔而去,也不管他们队伍中的两名女战士正在雪中艰难的行进中,毫无形象,毫无绅士风度。
很久以后再提起这件事情,齐光风这个嘴欠的说了一句:“那时候这么小,而且雪人的吸引力比你俩大多了,谁还知道有什么绅士风度啊!”随后包厢里就响起一阵惨叫,众人该喝酒的喝酒,该唱歌的唱歌,单以安趁乱偷偷一只手拉住坐在他旁边女孩的手,往怀里一揣,捂住此女的耳朵,然后嘟囔着咱不看这么血腥的场面。
怀里的女孩没挣脱开,随后在他怀里笑得肩膀一颤一颤地。
当然啦,小学生的确是不会怎么在乎绅士这种事情,自己玩的爽就是最重要地,才不会在不在乎自己以后女朋友的感受呢!是吧,单以安。是吧,齐光风。
在男孩们疯疯癫癫到达目的地半分钟后,两个女孩才缓慢的到达了学生园。
此时那两个神经病已经开始他们雪人的大作了,他们打算做一个超大号雪人,也不知道他们是想堆一个超大号雪球还是做一个超大号的雪人啊,反正人形是没看着一点,就看着一堆雪被堆在一起了。
亓霁月想这堆雪遇上这两个傻子也算是寿归正擒了,像是被人擒在了一个巨大的牢笼里一样,本来寄希望于这两块货能给他们幻化个人形。好家伙的,这俩人不仅人形没给整出来,雪花原本的形状都没法看了。
看着像是给弄成了一坨烂泥。
这坨烂泥显然是没法再拯救了,于是姗姗来迟的两位战士,不是,两位美少女迅速将自己雪人的位置和原料确定在另一边还没有被玷污的雪地上,画地为牢,不允许那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莽夫经过或是参观,还警告他们不允许有一丁点的想要过来帮忙的想法。
齐光风觉得她们这样就很过分了,都是一起长大的,凭什么你俩这么优秀,亓霁月的一句好歹我们不会做成烂泥就给堵了回去,然后齐光风想要帮忙的小心思破灭,灰溜溜地跑回自己的地盘,好好观察如何拯救那堆烂泥去了。
美少女的雪人做的很少,但是每个都做的很精致,也就是半个迟念念的大小,但是架不住它的数量多,摆放的整整齐齐,树枝为手,石子为目,手画为嘴,倒是也有模有样,别有一番风味。
就是,清一色白色的雪人矗立在路边且嘴巴笑的弧度不一,到了晚上在路灯的照耀下多少有点吓人,不过晚上的情形他们估计也看不到,吓到谁,被吓的人表情如何,他们通通不知,也不想知道。
堆小雪人的速度很快,比做那一滩烂泥的速度快很多,而且美观很多,旁边烂泥的主人们只能干看着别人美丽的雪人,不准他们入内。
单以安倒是还好,目标明确的想要做个大雪人,执拗地堆砌出一个大圆和一个小圆,于是在他吃苦耐劳、勇敢创新的精神背后,不懈地堆出了一滩又一滩的烂泥。
这动手能力,真是煞死旁人旁人,毕竟这么有吃苦的精神外加这么一双动手能力明显不足的双手,人家也只能替他干着急。
到最后他也没堆出一滩像样的东西来,他的队友,早已投靠他人,就只剩下他一个人在那边不懈努力,最后还是迟念念终于看不下去了,走出了自己的结界圆,帮了他一把。
走进才发现,在这个寒冬腊月里,某个哥哥,竟然因为自己堆不出一个像样的雪人急出了一头的汗,令人忍俊不禁。
单以安也不是个不识趣的人,有个人能帮他,有只大腿能抱那就赶紧放弃自己孤身奋斗,立刻紧紧抱住这只好心天使的大腿,什么鬼面子,面子又不能吃。
于是抱着这个信念,单以安抱人大腿,抱了好多年。
臭不要脸这个词,其余二人已经骂累了。
为什么会是两个人呢?因为另一个被抱大腿的,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