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间操原本是为了学生强身健体而开设的,旨在学生劳逸结合,谁料开学第一节课间操改成了检讨大会。
阳光透过云层洒在了学校的操场上,整个操场上散发着浓浓的塑胶味儿。全校师生站满了操场,远远望去一片白蓝色的校服海洋。
唯有两个学生站在了主席台的两侧,两人虽隔着数十米远,但是彼此眼里的火光却像是要把整个操场点燃一般。操场上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主席台两侧的那两个人。
一个校服拉链拉得很低,脸上贴着一张创可贴,因为阳光刺眼的原因,他眯着双眼目光扫过主席台。另一个校服规整,俨然一副三好学生的模样,就是整张脸面无表情冷得跟冰柜一样。
主席台上站着一个中年男子,罗良全是九中的管纪律的年级主任,他面容严肃冷杀,丝毫不带笑意。让人一看就是那种凶得不能再凶的人,所以被全校人尊称为“罗刹婆。”
韩飞算是整个学校里跟他打交道最多的学生,两人每次碰面都是以韩飞领了检讨结束。
检讨每次韩飞都会写,但是丝毫没有悔改之心,该违的纪依旧违。
罗良全拿着话筒走向主席台中央,他拍了拍话筒,音响里发出尖锐刺耳的声响,罗良全看着操场上的全体师生,眉头压得很低,嘴里一字一句说着。
“昨天晚上!本校!发生了一起性质恶劣的斗殴事件。高二九班有两名同学趁着晚自习的时间打架斗殴,严重违反了校纪校规……”音响的回应响彻整个邻安九中的每一个角落。
顾葑站在主席台右边,听着罗良全BALABALA说了一大堆,心里很是烦躁,检讨就检讨,他又不是不能接受,可是检讨之前这噼里啪啦一大堆废话他实在没法听下去。
不是他没有耐心,只是被这么多人盯着,他实在很不喜欢。那种感觉就好像自己是动物园里供人赏玩的动物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罗良全将手里的话筒交给韩飞时,音响里发出的尖锐刺耳的声音才将顾葑拉回过神儿来。
那声音就像是手指甲划过黑板的声音,让人毛骨悚然。
韩飞拿着话筒站在主席台中央,脸颊上贴着一个创可贴。操场上瞬间引起一阵骚动,大部分都是女生在交头互耳窃窃私语,韩飞目光扫过操场,丝毫没有一个要当着全校人做检讨的那种羞耻感,他嘴角带着笑意,清了清嗓子。
“安静安静!”韩飞对着话筒朝操场上交头接耳的女生吼了两声,嗓音带着坏痞的意味儿。操场上的骚动刹那间平息了下来,炽-热的目光都聚集在了韩飞身上,韩飞抖了抖手里的检讨书接着道。
“大家好,我是高二九班的韩飞,昨天晚上我跟我的同桌因为一些小事,发生了口角之争,随后演变成了互殴事件,性质恶劣,严重违反了校纪校规。对此我深表歉意在此做出检讨……”
接下来的话顾葑没有再听了,他觉得韩飞说得都是一些废话,简直就是哗众取宠!
检讨又不是获奖感言!
搞那么花哨做什么?
“我保证,一定吸取教训,遵守校纪校规。检讨认:高二九班韩飞。”韩飞将手里的检讨书折叠起来单手收进了裤兜,余光看了看站在旁边的顾葑,面上露出一副不明的微笑。
顾葑走向主席台的时候,场下的骚动比刚刚更大了,罗良全清着嗓子:“安静!安静!安静!”硬是说了三声,整个操场才安静了下来。
只是操场上的女生依旧在交头讨论着什么。罗良全沉着嗓子吼道:“请各个班主任注意管理自己班上的纪律!这是检讨大会,不是菜市场!”
菜市场?这是个什么比喻?
顾葑心里实在是苦恼,这是菜市场的话,那自己是胡萝卜还是大白菜?
看来学生们对自己的班主任还是有敬畏之心的,片刻之间操场上安静了下来。顾葑拿着话筒,目光很冷静地平视下方。
韩飞注意到顾葑手里没有检讨书!
居然是裸稿检讨!
“大家好,我是高二九班的顾葑,昨晚晚自习的时候我在做卷子,我的同桌将手机放在书下看无声电影,看着看着就开始发羊癫疯,不断地摇晃课桌打扰我学习……”
韩飞立在主席台左侧,双手握成拳头指尖死死嵌入掌心,内心将顾葑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邻安九中的管理十分严格,是严禁学生带手机到学校的,被抓到后不仅会没收手机,还会请家长,最重要的是班主任还会被点名批评。
主席台下的谭永恒面色一下子就变得僵硬了,目光对上罗良全的时候尴尬地笑了笑,喉间滑动一番咽了咽口水。死死地盯着韩飞这个始作俑者。
顾葑的检讨在韩飞眼里就跟状告一样,课间操之后,韩飞的手机就被谭永恒没收了。
韩飞也没有多在意,因为按照学校的规矩,放月假的时候他就可以将手机拿回来了,算算时间也就大半个月而已。只是韩飞没有想到自己第一次被没收手机居然是拜顾葑所赐。
谭永恒让韩飞把家长请来,韩飞拧着眉毛:“谭哥,只要不请家长,你想让我怎样都行。”
谁愿意请家长呢?是个学生都不愿意请家长的,这是个相当丢面子的事情。
谭永恒其实也并非一定要请韩飞的家长,以他对韩飞的了解,请了家长也没有用,该违纪的还是违纪。话虽这么说,该惩罚的还是得惩罚:“那就打扫卫生一个月吧。”
韩飞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也会沦落到打扫卫生这一天。做卫生这种事韩飞平日里能逃就逃,实在逃不了的就拿着打扫工具在一旁做做样子。不过韩飞倒垃圾倒是挺积极的,因为这样可以避免上早自习。
韩飞在心里暗骂一声:该死的顾疯子!真他妈的是个疯子!
韩飞回到教室后,悻悻地将课桌拉离了顾葑课桌的一米之远,狠狠地给了顾葑一个白眼,好像多看顾葑一眼就要瞎的感觉。
鲁成详那个操-蛋的,居然会觉得顾葑帅?!多半是真瞎了!
“同学们,上课时间到了请速速回到教室准备上课!”广播里传来上课的铃声。
教室里还是一片混乱,学生吵闹得像是没有听到上课铃声一样,书本在空中到处飞舞着,学生交头接耳着,大笑的大笑,拍桌子的拍桌子。
这时从教室前门走进来一个二十四五的年轻女教师,她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眼神凶狠地扫过教室的每一位同学,鼻翼一起一伏地鼓动着,看上去一副很不好惹的样子。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同学仿佛对这位老师的“眼神杀”并不畏惧。
范芬,刚毕业就来了邻安九中,接手了九班的语文老师一职。原本有更好的中学向她提出教学申请,但是都被拒绝了,说是离家太远,回家不方便。
范芬站在讲台上,双手抱胸,眉峰肃杀地扫过教室。见教室里并没有安静下来的意思,范芬拿着厚重的课本猛地在讲桌上“砰砰砰”地拍了几下,嗓音尖锐刺耳:“上课铃响听不见是吧!”
教室瞬间就安静了下来,所有人脸上又是惊恐,又是错愕!鲁成详侧身看着斜后方的韩飞:“我操,飞哥,范姐吃炸-药了?”
也难怪鲁成详会这么说,范芬在九班的学生心中一直是很好交流的,因为年轻,很多同学都把她当作知心姐姐,平时遇到什么心事都愿意跟她说。她戴着的眼镜显得整个人斯斯文文的,而且范芬在班里也从来不发火,去年高一某个晚自习还被韩飞气哭过。
九班的学生最喜欢的就是语文课,自由轻松,老师处得跟朋友似得。
可是没想到一个寒假回来范芬就跟变了个人儿似得。
韩飞耸了耸肩,翘上了二郎腿:“我可没惹她。”
“韩飞!”范芬看着韩飞怒吼道:“游泳呢,离那么远!”
韩飞偏头看了看与顾葑课桌之间的‘鸿沟’他皱着鼻子,咬了咬嘴唇,满脸地不忿,站起来将课桌一抬一放,“砰”地一声又搬回了顾葑的旁边。
然后用脚勾着凳子在地上发出尖锐刺耳的声响,接着坐了下来,继续翘着二郎腿。
顾葑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眼里净是鄙夷。
鲁成详回头看了看韩飞,笑着说:“飞哥,你还是坐这里我比较有安全感。”
韩飞转着手里的笔,冷冷地说:“滚。”
一节课四十五分钟,韩飞有三十分钟睡觉,十分钟转笔,五分钟在课桌里不知道在摸些啥。
下节课是英语,但是并没有上课,九班每学期开学英语课都会做一个开学考试,这是任正任教多年来的一个习惯,为的就是防止学生假期回家耍得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试卷上没有听力,就是简单的单选、翻译、阅读和作文,题量也都是控制在45分钟内能答完的程度。顾葑做完了便拿了一套理综题在做,耳边净是韩飞拿着笔在卷子上又涂又画的声响,吵得他心里烦躁得慌。
次日当任正拿着批改后的英语测试卷走进教室时,脸上是又喜又忧,喜的是九班终于出了一个满分英语,忧的是学生对考卷的敷衍程度达到了新高度。
任正将卷子放在了讲桌上,用手抵了抵眼睛:“顾葑。”
顾葑闻声站了起来。任正身体前倾像是这样就能看清楚顾葑的脸一样:“不错啊,创造了满分奇迹。”
顾葑走上去拿下了考卷,教室里纷纷投来诧异的目光,因为在每个同学心里任正的每次开学考试就像是提前的鞭罚。
高一第一次考试,所有学生在没有接收任何考试通知的前提下被杀得片甲不留,因为考试内容正是接下来新的一学期即将学习的内容。
有了第一次的教训,很多同学也都摸清了任正的考试规律,说白了就是想让学生放假期间,提前预习新的学期里即将学习的新内容。
而顾葑在没有收到任何考试通知的情况,一举拿下满分,班里的学生能不诧异吗。
鲁成详转过身来看着韩飞:“我靠!看不出来还是个学霸啊。”
顾葑拿着卷子回到了座位,全程没有说一句话,神情也是十分冷漠,就像一只冰棍一样:冷。
韩飞手里转着笔,喃喃道:“装-逼!”
任正继续发着试卷:“鲁成详,70!侯睿,85!”
侯睿笑嘻嘻地戳了戳鲁成详的胳膊:“怎么样?我说会及格吧。”
所有人都拿着试卷了,韩飞课桌上还是空着的,任正抵了抵鼻梁上的镜框,瞳孔骤缩,神情变得严肃无比,看着韩飞的方向,嗓音也变得愤怒又响亮:“韩飞!”
韩飞翘着二郎腿整个身子后仰着,痞笑着高举右手:“这儿,在这儿。”
任正看着韩飞这副懒散的样子,怒火中烧,右手拿着讲桌上的试卷翻了过来,指着其中一道翻译题:“走着瞧用英语怎么说,你来给大家说说你是怎么答的。”
“Goandsee!”韩飞胸有成竹,扯着嗓门儿回答道,韩飞确保自己的答案没错,因为这是整张考卷里他觉得最熟悉的一道题。
任正总会在考卷中出一两道以前讲过,或多次讲过的题。这次考卷中这道题恰好就是以前讲过无数次的,所以韩飞胸有成竹觉得自己没错。
况且Go翻译过来就是走,see翻译过来就是看,瞧,那么Goandsee连起来肯定就是走着瞧,没错了!
安静那么片刻之后,教室里充满了笑声,韩飞看着前排的鲁成详笑得直拍桌子,一边笑一边看着韩飞说:“绝!飞哥威武!”
顾葑也被韩飞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平静。韩飞嘴角抽抽心道:我他妈又记错答案了?靠!
韩飞上讲台准备拿考卷,任正让他站在讲台旁边,随即拿起讲桌上韩飞的答卷,举在空中,将作文那面面对着全体同学。
顾葑坐在最后一排,看见作文区域那块画着一个二维码,不是很规整,一看就是用笔画出来的。他想起了那天考试的时候,韩飞在旁边拿着笔在卷子上又涂又画的样子。
“答案,预知详情……请扫二维码查看。”任正指着二维码下面那一行只能用鬼画桃符来形容的小字,拧着眉毛,死咬着后牙槽一字一句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