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里的人都跑没了影儿，走廊上空荡荡地，侯睿是四人中最先反应过来不对劲的。既然是地震，为什么地没有震动？连轻微的摇晃感都没有。
“演习？”正死死抓住课桌的两只脚的侯睿侧过头对着鲁成祥说：“地震演习？”
“什么？”鲁成祥蠕动着他那行走的五花肉，课桌一下子被他掀了起来，“咚”地一声摔在了地上。
韩飞将身子缩成一团，躲在顾葑的怀里，不住地颤抖着。
恐惧，害怕，无助占据了韩飞整个身体，他没法从过去的阴影里走出来，他永远地跌了进去，深陷泥潭之中。
“咳咳……”广播里传出了罗良全的声音，罗主任将话筒凑近了嘴边，拍了拍，广播里便发出了“砰砰砰”地声响。
“同学们！”罗良全说：“刚刚是学校临时做的一个地震演习，为的就是考验同学们在面对突发的自然灾害的情况下，会做出什么反应。”
“非常不错！”罗良全的嗓音提高了，他抬手看了看左手腕上的表：“1分16秒！所有人都安全到达了操场，没有到达操场的同学也都做好了自我保护措施……”
剩下的话，顾葑没有兴致再听下去了，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韩飞。刚刚那样的韩飞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特别是韩飞那种发自内心深处的恐惧感，就像……就像恐黑的顾葑身处幽闭的小黑屋的感受一模一样。
“飞哥……”顾葑晃了晃肩上的韩飞，他肩膀处的衣物已经全湿了。韩飞闻声缓缓抬起来，整张脸上都布满了泪痕，他嘴唇颤抖着问顾葑：“我们活下来了吗？”
“……”顾葑又将韩飞搂在怀中，他哽咽着说：“活下来了，活下来了。”顾葑的嗓音都是颤抖地。
傻瓜，压根儿就不是我们活下来了，这只是一个演习！只是一个演习而已！
不一会儿的时间，同学们又都嘻嘻哈哈地走回了教室，嘴里纷纷吐槽着。
“卧槽！居然是个演习？！”
“这他妈也太吓人了！”
“可不是，我他妈半条命都快吓没了！操！”
“学校怎么能这样子搞突然袭击！”
“我听说学校每年都会有地震演习，只是时间不定而已。”
“我也听说了，据说是从那年地震以后，学校每年就开始做地震演习了。”
“卧槽，那年地震可真是可怕啊，我听我隔壁家的小孩子的远方表舅的妹妹的嫂子的姐妹说，那年的九中好像失去了特别多的学生……”
这些话悉数都传进了顾葑的耳朵里，他的心蓦地紧了一下，难道韩飞就是那场地震的亲历者吗？
“飞哥。”顾葑把韩飞从教室的角落扶了起来，他拾起地面凌乱的课凳，让韩飞坐在了上面，顾葑刚一松手，韩飞就死死抓住了顾葑的手腕，他看着顾葑，眼里的泪珠又开始打着转，说：“别走。”
“我不走。”顾葑看着韩飞说：“飞哥，我不走，你看……”顾葑指了指教室的人，他对韩飞说：“刚刚只是演习，并没有地震，你听到了吗？没有地震，只是演习。”
“哦……”韩飞双眼无神地盯着前方，他说：“演习……要是真的是演习的话就好了……”
韩飞的精神状态太不好了，顾葑带着韩飞直接翘了晚自习的课程，带着韩飞直接回家了，没有去宿舍。临走前顾葑让侯睿他们帮忙照顾着小布叮。
窗外的天渐渐暗了下去，夜幕降临，初秋晚上还是挺凉的，原本在树上聒叫的知了也安静了下来，草丛中传来蛐蛐的声音。
从教学楼出来后，韩飞的状态稍微好转了一些，脸色也渐渐恢复了血色。到家后，两人洗漱完双双躺在了床上，韩飞枕在顾葑的肩膀上，他能清晰地闻到顾葑身上那淡淡的柠檬清香，清晰地感受到顾葑的体温。
韩飞闻着这熟悉的味道，整个身子放松了不少，他深吸了一口气说：“葑哥，你亲眼看到过自己的亲人去世吗？”
韩飞的话刚一说出口，顾葑的心就颤了一下，像是被针狠狠地刺了一下，他摇了摇头，说：“没有。”
“我见过。”韩飞双眼看着天花板，透过窗外微弱的光线，天花板渐渐模糊起来，周边的世界仿佛又回到了他一辈子也忘不了的那个下午。
那天的天色灰蒙蒙地。12岁的韩飞穿着一件黑色的T恤坐在书桌前，看着满卷子的大红色勾笑了笑，接着放下来手中的笔，转过身来看着韩楚楚：“妈，答案我都对过了，你猜多少分？”
“满分！”韩楚楚那只修长白皙的手正拿着水果刀削苹果，她笑着走近韩飞用水果刀刺着一小块苹果送入韩飞的口中，说：“我儿子只可能得满分！”
“猜对了90分！”韩飞移开捂着试卷的右手，露出了一道错题，他侧仰着头看着韩楚楚，说：“猜错了10分。”
“嗯？”韩楚楚蹙了蹙眉头，指着试卷上的那道错题，说：“这道题怎么会错呢？我昨天不是跟你讲过吗？我的帅飞飞看来听课不认真啊。”
“那妈你再给我讲一遍。”韩飞指着那道错题说：“你再讲一遍我肯定就懂了，如果你现在就回家了的话，明天要是遇到这个题型我又得扣10分。”韩飞说着对着韩楚楚撇了撇嘴。
“那可不行。”韩楚楚说：“10分在高考的时候能拉出好几千名远呢。当然了读书也不一定是唯一的出路啊。”韩楚楚一边说一边摸着韩飞的黑圆小脑袋：“我们帅飞飞就算不走读书这条路也能创出一片天地，是不是？”
“那是。”韩飞得意地仰了仰头，示意韩楚楚看着书桌架子上立着的一个冠军奖牌，上面写着冠军奖金：10000元整。韩飞得意地说：“我上次参加的街舞比赛又拿冠军了，好几个工作室请我去做workshop ，但是我没有去。”
“嗯？”韩楚楚来了兴致，她问道：“怎么不去呢？”
“我想等爸爸回来，我们一起给你过生日。”韩飞说：“时间撞了，我不去。”
韩楚楚笑了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她说：“等你爸爸回来……”韩楚楚的话还没有说完，整个地面就剧烈晃动了一下，天花板上的水晶灯像只海盗船一样来回晃动着。
“啪”地一声，原本放在电视柜上面的花瓶一下子掉在了地面上，碎成一地的碎片，渐向四周。
“韩飞！”韩楚楚第一时间就知道是地震来了，整个房子里面的大小物件都发出“咯咯咯”地声响，地面上噼里啪啦地不断有玻璃杯，花瓶摔在上面。
韩飞被吓得定在了书桌前，以前他只在网上看到过关于地震的电影，当这真实的时间发生在自己身上时，韩飞慌张得不知所错了，原本会的急救措施现在一个也想不起来了。
“韩飞！”韩楚楚大喊着韩飞，一把将韩飞从凳子上拉了起来，拉着韩飞就往厕所跑去。韩楚楚抱着韩飞躲在了厕所的角落里，厕所天花板顶上的东西不断地往下掉。
眼看一块巨大的瓷砖朝着两人砸去，韩楚楚原本蹲着的身子立马弹了起来，她用自己整个身子挡在韩飞身前，弓着身子把韩飞护在怀里。
韩飞害怕得一直不敢抬头，他能听见不断有东西砸在了韩楚楚弓着的脊背上。他去拉韩楚楚，他哭着说：“妈……妈……我怕……我害怕……”
“帅……飞飞……”韩楚楚喘着粗气，埋头看着韩飞，说：“不怕……妈在……不怕啊～”韩飞听见韩楚楚的语气温柔得就像小时候在哄自己睡觉一样。
刹那间韩飞感觉整个地面往下掉了下去，就像朝着一个深不见底的悬崖往下落一样。韩飞害怕极了，他觉得好高，好高，已经高出了他的承受底线。
抬眼间，韩飞看见了一块巨大的石头朝着两人砸了下来，他惊慌无措地大喊着：“妈——！”
“嗯啊……”韩楚楚死死把韩飞护在怀中，巨大的石头砸在了韩楚楚的后背上，飞渐出来的小石子砸中了韩飞左边的眉骨上，顿时鲜血涌出，顺着韩飞的眼角流了下来。
“飞飞……”韩楚楚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她努力哄着韩飞说：“别怕啊，飞飞别哭，我们会活下去的，会有人来救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