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皇上拍案而起,“押送的战俘被山匪劫走了?”
兵部尚书额头突突直跳,冷汗顺着青筋一侧滚了下来,脸都快贴到地上去了。
时言垂着头默不作声,京郊的山匪由来已久,但因其难以铲除,大家也都心照不宣,只字不提此事,可常在河边走,哪儿有不湿鞋,如今旧事重提,怕是不得善了了。
若此次能一举捣了山匪的老巢,于百姓而言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只是……那些被救走的战俘,怕是也在劫难逃了。
“好哇,好,好!”皇上叉着腰来回踱步,咬着牙关连道了三声“好”,直把众人说得噤若寒蝉,大气儿都不敢喘,生怕这邪火发到了自己身上。
“战俘官兵押送,京郊天子脚下,出了这样的事情,你们让朕的脸往哪儿搁?!”皇上越说越气,顺手抄起一樽琉璃盏就往京兆府府尹的额头上招呼过去,“都是你当的好差!”
皇上正在气头上,京兆尹哪里敢躲,只得生生挨了这一盏,也顾不得去揩一把额头上滚落的血珠,连连磕头认罪。
“皇上息怒,都是我等办事不力,求皇上责罚。”京兆尹认错认得那叫一个迅速,继而话音一转:“只是这剿匪一事,臣确实有心无力,连押送的官兵都奈何不了他们,遑论臣区区几个府兵呢?”
兵部尚书瞪圆了眼睛——这府尹还真是时刻不忘拉自己下水啊。
府尹撇了撇嘴——你这锅我可不帮忙背。
皇上捏了捏眉心,“既如此,那就给兵部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吧。”
“皇上三思!”兵部尚书差点儿没把大殿磕出一个窟窿来,“自郑起刀兵以来,为免战况威及我大齐的安定,京城的守将都派往四境了,留守京城的只有禁军,但这是护卫皇城的根本,万万动不得呀!”
皇上脸色黑了又黑,照他这么说,难道要就放任山匪猖獗吗?
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做出这种事来,他非得端了他们老巢不可!
兵部尚书见状,当即捶胸顿足,悲叹道:“只可惜我年事已高,腿脚不便,若是再年轻个三十岁,必当披甲上阵,为圣上排忧解难。”
殿上的年轻后辈多少有些听不下去,这都内涵谁呢?
但到底还是没有站出来,这些年轻后辈大多是仗着祖上的基业混进来的纨绔子弟,在朝中也就是挂个名儿领个闲差,平日里听曲儿斗蛐蛐喝花酒是样样精通,但真要让他们真刀真枪的上战场,这些个公子哥儿八成得吓得尿裤子。
贵公子里有才干的不多,尚武的多半已经像兵部尚书说的那样被调出京了,留下来的基本都是文官,比如时言。
当然这大殿上除了王公贵族,也不乏民间子弟。他们多是寒门子弟科考上来的,当的都是文官,也断不会跑去打打杀杀。
总之一句话——无人可用。
“怎么,我泱泱大国,竟连一个带兵剿匪的人也没有了吗?!”皇上周遭的气压低的可怕,压的众人喘不过气来。
“臣,愿为陛下排忧解难。”角落里突然响起了一道声音,众人提着的心稍稍放下,齐刷刷看向那少年——竟是新科状元。
这下众人放下的心又重新提了起来。
新科状元好是好,文采斐然,赤子之心,忧国忧民,堪当大任,有宰相之风。
但是……这有效劳之心和有效劳之能是两回事。
任他再怎么有学识,也不能拿去和山匪的硬刀子碰啊,要是就这么折了命,那算是个什么事儿?
“有这一番心意纵然是好,但这拼命的事儿它……”兵部尚书仔细斟酌着说辞,意思已经昭然若揭,就差没指着人说他不行了。
众人也都纷纷附和,怎么说他也是个新科状元,就这么没了属实可惜了。
皇上的脸色黑得发紫,好不容易有一个吱声儿的,还不能用。
人到用时方恨少。
皇上和蔼地冲新科状元摆了摆手,“朕还有要是要交给你去办,你就先别去了。”转而又冲大殿上问了一句:“还有谁愿意领兵前往的?”
大殿上再次安静了下来,静的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臣愿往。”清清冷冷的声线,温温润润的嗓音。
声调虽然不高,但就这么三个字,仿佛有某种神奇的魔力,瞬间让寂静的大殿再次躁动起来。
循声望去,人群中站出来一个芝兰玉树般的男子,持节而立,不紧不慢地说,“启禀陛下,臣,时言,愿领兵前往。”
兵部尚书眯着眼笑了笑,“皇上,臣以为,世子幼年时就曾随王爷到过战场历练,又熟读兵法,派他前往甚是合适。”
京兆府尹也难得与兵部意见一致,连连点头称是:“臣附议。”
这话一说,后边儿齐刷刷跪了下来,众人异口同声道:“臣附议。”
皇上捻了捻胡须,时言去自然是好,但山匪残暴,保不齐有什么危险,他堂堂皇亲国戚,本不必要如此。
可问题是,现在没有别的更好的人选了,众大臣的态度也明摆着是在帮他做决定。
皇上思量再三,最终还是下定决心,“也好,虎父无犬子,真有你爹当年的风范。回来伯父给你庆功!”
时言赶紧跪拜,“时言不敢僭越,谢陛下恩典。”
皇上走上跟前将人扶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万事小心。”
“臣,遵旨。”
直至散朝上了马车,萧琛还是不能理解自家主子今天的行为,明明主子不是冲动的性格,他也完全没必要去走这一遭,无人愿往又怎样?到时候皇上和内阁大臣商议商议随便拟几个名单不就行了,他这又是何必?
“殿下,我还是觉得……”
“不必说了,我意已决,去京兆府清点一下人马。”时言说完就闭上了眼睛,靠着马车车厢假寐,不愿多言。
萧琛见状,也不好再多问,拉下车帘,闷声驾车。
车帘放下的那一刻,时言也睁开了眼睛,从车窗里远远朝护国公府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即无声地弯了弯唇角,暗暗道:“婉儿,你想要的,我都愿双手奉上,不计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