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眸,探究的看着他。
一秒的对视后,他忽然压低身子,单手撑在我面前的办公桌上,然后另一只手捏住我的下巴,抬起我的脸。
“你本事不大,脾气倒是不小,你说说,我把什么医疗事故推到你头上过了?”
“你……”
我想说王梦娴的事情,可是看着他年轻且意气风发的脸,我忽然说不出话来。
因为我知道,这话太伤人了。
纵然他不是个好人,在吵架的时候,我还是不忍心揭短来让占据口舌上的上风。
桑柔啊桑柔。
你还是太心软了。
我在心底默默地叹了一口气,然后伸手拂掉他的手,“院长,你没有工作的吗?”
“当然有。”
“那您还在我这里浪费时间做什么?”
他哼笑一声,“桑柔,你别这样对我用激将法,那只会增加我对你的兴趣。”
兴趣?
他对我,能有什么兴趣?
我知道自己的特点和长处,我在学校的时候,就是文娱委员,长袖善舞,把院系主任还有领导给哄得一口一个‘小柔’的喊我,有什么奖学金或者出去交流学习的机会,全留给了我。
来到医院后,因为接触的全都是女同事,我的‘美色’才没有那么的派上用场。
到了现在,他再次对我说起了这件事。
我抿了抿唇,伸手握住他的手,“院长,我知道您想要什么,我也能给您您想要的,但是我想要的,您给得了吗?”
他的神色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问我,“你想要什么?”
我唇边掠过一丝笑意。
很好,要的就是这样。
我走到他身侧,踮起脚尖,凑到他耳畔,轻轻地说出了那个对我们来说,几乎是禁忌的名字。
“我要落落,我要她在死后能够正名,安安心心的离开这个世界,而不是当了别人的垫脚石。”
“院长,这件事,您能做到吗?”
他微微变色,“你说什么?”
“我以为,我说的够清楚的了。”
我第一次想和阮泽明摊牌。
因为我好累。
不管是潜伏在圣玛丽,寻找落落的死因,还是这里繁忙的工作,复杂的人际关系,都让我觉得好疲惫。
我一直都在努力坚持着,但是我不知道哪一天,我就受不了崩溃了。
如果不是落落……
我现在根本不会待在这个全是乌糟的行业里,看到这么多的冷眼与人情世故。
“桑柔,你逾越了。”他推开我,警告的语气:“如果你再提起这件事,就别怪我无情。”
“无情?”我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轻轻地笑了一声,“我还怕你无情吗?”
在自己的老婆住院的时候,和护士缠绵,甚至老婆死了没三天,就把自己的情人小。三带到家里做。爱。
这样的一个男人,我看不出他对自己的妻子有任何的感情。
甚至,他连良知都没有。
我恍然。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他才可以对落落做出那样的事,让落落死的不明不白的,轻而易举的就摧毁了一个人的家庭,一个人的一生。
我沉默着目送他的背影离开我的办公室,然后萱萱小心的推开门进来,看着我的脸色,问道:“桑柔,你怎么了?”
“我没事,你来找我,有事吗?”
“没什么事,就是关于淑贞琴,我想问问,这个病人要怎么处理。”她有些小心的说道。
我看着她这样小心翼翼,无奈的说道:“怎么,我当了护士长,你就这么怕我,说话都不敢喘气了?”
她见我开玩笑,立刻捂着胸口舒了一口气,“哪有,还不是院长刚才出去的样子太吓人了,我都不敢招惹他,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把他气成那样的,从我来到圣玛丽,还没见过院长那么生气呢。”
她有些心有余悸。
我翻了个白眼,“院长怎么了?院长又不能随便的发脾气处置别人,我们是来工作的,又不是来给他做奴隶的。”
“话可不是这样说,我们可是私立医院。”她提醒我。
我默然,“你说的对,我们就是来给他打工的,顺着他的脾气确实没错,我以后会注意。”
“嗯,你知道就好,我是当你是朋友才提醒你的,要是别人,我才不会说。”
“好好好,我知道你对我好,对了,你不是问淑贞琴吗?她已经生下孩子了,至于死胎的问题……不是我们能控制的,这也不属于医疗事故的范畴,等身体恢复后,就让她出院吧。”
至于她会不会不出院,赖在医院不走,这一点,我并不担心。
因为,医院有专门解决老赖的手段。
送萱萱走出办公室,我回到房间里,靠在门上,感觉到自己全身上下一点儿力气都没有。
我拿着手机,想给爸妈打电话,想诉苦,可是想着之前妈妈过来时那疲惫的脸,举起的手机又放了下去。
不。
落落已经不在了,妈妈就我一个女儿,我不能再让她操心。
我撑着疲惫的身体站起来,正准备继续工作,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我拿起来一看,是一个熟悉的号码。
熟悉的……
我能倒着背下来。
我咽了口唾沫,小心的接了电话,同时注意着办公室外没人,才开口,“你怎么打电话给我了?”
我从大学到工作,用的一直都是一个号码,这一点,那个男人是知道的。
所以,他可以往我的这个手机上联系我。
他跟我说话,从不拐弯抹角,这次也是,“阮泽明的办公室里有一份关于医疗器械的合同,你想办法帮我弄到一份复印件。”
“啊?”
他以前从未让我做过这样的事,更多的是他在做,时而跟我汇报进展。
因此,我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谁知道,他误解了我,以为我不愿意做,当下就嘲讽道:“怎么,和阮泽明上床了,就忘了你妹妹的死了?”
“不是……我只是意外,你以前从没要求我做事过,你怎么能这么说话?我对我妹妹什么样,你应该比任何人都知道才对!”
五年了。
距离落落离开人世,已经过去了五年。
这五年里,我受了多少苦,多少次夜里,我都是喊着落落的名字做噩梦醒来的。
梦见她一身是血的喊我姐姐,让我救她。
我的付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