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推开门的一瞬间,我愣住了,因为坐在房间里的,并不是白总,而是曾经金玉口中的‘大客户’。
他还跟我打过赌,说我会自愿为他出台。
我脑海里乱糟糟的,思绪在一瞬间全涌了上来,这个男人,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他是来干什么的?
就这么片刻的功夫,身后的女警已经追上来了,狠狠地推搡了我一把:“小婊子,跑这么快,八辈子没见过男人啊?”
听见这话,慕少的眉头皱了一皱。
那女警立刻换上笑脸,对着慕少讨好的说道:“慕少,这就是您要的人,不知道您——”
“出去。”慕少淡淡的吩咐。
“好,我这就出去,您慢慢跟她聊,不急。”女警低头哈腰的出去了,走的时候,还替我们关上了门。
“坐。”
我在慕少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不是白莫寒,你是不是很失望?”他手支着下巴,盯着我的脸瞧,视线又渐渐的向下,移到我身上的监狱服上。
我几天没洗头发了,脸也没好好洗过,那一皮带的印子,现在还在我脸上留着呢,我一身狼狈,下意识的想遮挡。
他却站了起来,走到我身边,非要我的一个答案:“我在问你话,是不是很失望?”
既然他想要答案,我就给他。
“是!”
“那你就死心吧。”他松开我,像是刚刚摸到什么脏东西一样,拍了拍手,对我说:“白莫寒是不会救你的。”
他的语气里,带着上位者的威压,有种莫名的笃定感,比其他监狱里的女人嘲笑我没人来救我,要显得更可信。
我的眼眶一下子就湿了。
如果他真的不来救我,那我这些天来,吃了这么多苦,受了这么多罪,拼命坚持着,是为了什么?
他怎么能这么狠心!
我抹了一把脸,指缝里一片湿润。
慕少似乎很不喜欢我哭,语气嘲讽的说道:“你最好收起你的眼泪,这里除了我,没有别的男人,没人会怜香惜玉。”
我心里绝望,居然没注意到他话里给我的提示,只倔强的站起来,准备回去。
他一把拉住我,问我:“你要去哪儿?”
“我去我该去的地方,慕少,多谢您还记得那么久之前,连露水情缘都算不上的情分,来这里看我。”
慕少没松手,反而狠狠地把我抓了回来,扔到一旁的沙发上,他居高临下,咬牙切齿的看着我:“你这女人怎么回事?你不是陪酒女么?不会讨好男人?不会求我?”
他一连四个问句。
“我求你,你就会救我了?”
“会。”
“你想跟我上床。”我用陈述的语气说道。
“是。”他也没隐瞒自己的目的。
我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即使那衣服本来就充满脏污,破旧褶皱不堪,“那慕少请回吧,我是不会同意的。”
“冥顽不灵!”慕少冷冷的骂我。
我没在意他的态度,推开他,径直出了房间,跟门外守着的女警说,我们谈完了,就去了做工的地方。
我的工作依旧是串珠子。
串着串着,我就思绪就忍不住飘走了,飘到了A+,飘到了能俯视整个Z城的18楼,我仿佛看见,白总在那个房间里,和其他比我更年轻漂亮的小姑娘翻云覆雨,把我忘到了九霄云外。
我又忍不住的想,如果我刚刚答应了慕少——
手指一痛,我的意识回到现实,原来是坚硬的水晶线戳进了我的指甲缝里,拽出水晶线的时候,还带出了浅浅的一抹红色。
我揉了揉疼痛的地方,继续一言不发的串珠子。
在看守所的日子,每一天都是重复枯燥的,我也逐渐明白了,那些女人为什么一个两个,都是眼底无光的样子,这里,的确是一个消磨人意志的地方。
可我还这么年轻,我辛辛苦苦从养父家里逃到Z城,是来求生的,不是为了替别人坐牢的!
我一定要出去!
在我进来半个月后,慕少第二次来见我了,这一次,我比之前还要狼狈,因为我刚刚和人打过架。
因为我和王雨在同一个牢房,那些看不惯王雨的人,就自动把我和王雨归为一班的,见我落单,就来欺负我。
我总不能任由她们打骂强不还手,就跟她们打起来了,最后女警闻声赶过来,认定是我先找事,二话不说,给了我一顿皮带。
我知道是为什么,因为那些人来得早,跟女警混的熟,只有我,谁都不认识,也没有亲戚帮我打点。
我无权无势,我只能认栽。
慕少看了我狼狈的样子一眼,没说话,站到窗边抽了一根烟,顿时,整个房间里都充满了浓郁的男士香烟的味道。
离开A+,在牢房里住久了,奢靡的烟酒味道,我一时之间竟然觉得有些陌生。
“这一次,想好你的答案了吗?”他转过身来,倚着窗问我。
我摇了摇头。
他明白我的意思,眼里有些失望,又有些不甘心,还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最终,他收敛了所有神色,走到我跟前,动作强硬的把一张名片塞进我手里。
“如果你哪天想明白了,随时给我打电话。”
说完,他就走了。
我手扶着门,站在门边,看着他长身玉立的背影越来越远,终于忍不住,崩溃的大哭起来。
这个男人,即使是为了和我上床,也一次又一次的来找我了,那和我上过床的白总呢?他真的就这么绝情,不管不顾我的生死么!
我手里死死地捏着慕少的名片,直到把名片捏的变了形,才赶紧重新展开。
名片上只有一串号码,没有任何身份和名字,这么低调,和其他常来夜场的、恨不得写满头衔的老板,完全不一样。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我把名片仔细妥帖的收了起来。
慕少来的时间太巧,刚好赶上看守所的晚饭,和他说了会儿话的功夫,看守所的晚饭就没了。
于是,我又饿了一晚上肚子。
第二天早上的时候,我早早的就爬了起来,在饭堂外面等着开饭,但我是个新人,又没人‘罩着’,我被人插队了无数次。
到我的时候,饭菜都没多少了。
在看守所里,绝大多数的工作,都是我们自给自足的,比如做饭盛饭,也是和我们一样的人做的。
所以,她们盛饭,也就有了私心。
跟她们关系好的,她们就多盛点,跟她们关系不好的,她们就盛的特别少,根本不够一个人正常的饭量!
而且,结了仇的,甚至还会当着你的面,往你的饭菜里吐唾沫!这种事找狱警说了也没用,因为这就是这里的生存规则!
我端着自己的盘子,递到玻璃窗口面前,等了几秒钟,也没人给我盛饭,我喊了一声。
里面传来一道不耐烦的声音:“你来晚了,没饭了!”
“这里明明还有!”透过玻璃窗,我能清楚的看到大铁盆里装着的饭菜,足够好多人的量,怎么能说没了?
“小姑娘,你没听见我的话么?”她用沉重的铁勺子敲打着玻璃窗,敲得玻璃窗都在抖:“我说没了,就是没了。想吃?可以啊,等下顿吧!”
她说完,放下手里的铁勺子,去一旁拿了个袋子,准备装饭菜!
看守所里,经常饥一顿饱一顿的,谁也没法保证自己下一顿能不能吃饱饭,所以那些盛饭的,都会利用职权,给自己备下下一顿的口粮。
可我没想到,这事儿真的被我给撞见了!我还因为她们的私心,吃不到饭!
算上昨晚,我已经连续两天没好好吃东西了。
我不甘心,伸出手去,从窗口外抓住大铁勺,准备自己给自己盛点,那女人拿了袋子,一抬头,看见我在自己盛饭,顿时破口大骂起来:“你他妈的算什么货色,也敢跟我抢饭?!”
她一边骂我婊子,一边跟我抢勺子!
我们谁都不让谁,争夺中,沉重的铁勺撞击到玻璃窗上,一下子就把玻璃敲碎了,一大块玻璃直直的朝我脑袋飞过来!
我伸手挡了一下,没挡住,然后脑袋一疼,温热的液体顺着我的额头滑落下来,视线里一片红色。
我伸手一摸,满手鲜血。
其他人见流血了,事情闹大了,再也坐不住,纷纷议论起来,还有胆小点的,已经跑去叫狱警了。
王雨那边,一直挺照顾我的那个女人也跑了过来,问我怎么样,我没说话,用尽最后的力气,把口袋里一直藏着的慕少的名片递给了她。
“打电话……”
说完,我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从进了看守所,我一直都在忍,处处小心翼翼,却还是免不了被欺负,可今天的事让我明白,如果我再不想办法出去,我没权没势,不拉帮结派,没人帮我打点,我一定会死在这里!
刚刚那块插进我脑袋的玻璃,简直是最好的证明!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白总也好,慕少也好,让我陪酒也好,想跟我上床也好,我只想活下去,活下去,才有希望,才有未来……
我还没有拿到Z大的毕业证,还没有风风光光的穿上学士服,还没有摆脱陪酒女的身份,光明正大的活在这个世界上。
我绝对不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