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苏格下朝回到府中,带回一个晴天霹雳。说是今日早朝又有大臣提起选秀之事,成彧景驳回后,耐不住众臣请旨,于是勃然大怒,下令直接舍去选秀,着礼部采选几名官家女儿便可,而苏卿婉赫然正在入宫之列。
听到消息,刘瑛比苏卿婉更急:“怎么会这样?游园会回来那天,婉婉不是同咱们说了楚王的事?本是天作之合,楚王不会不知道皇上要选秀,为什么一直都没有动静?”
“如果他来提亲,我们自是不会反对的,婉婉婚事定下,自然就有了不进宫的理由,他怎么……”刘瑛急得团团转,声音也大了起来。
“嘘,小点声,女儿现在还不知道,只要圣旨没落下来,我们再想想办法。”
苏格本以为苏卿婉什么都不知晓,却不知道一切的谈话被站在门外的她听得清清楚楚。苏卿婉本是闲来无事下厨,做了些桃花糕第一时间便要拿去给下朝的苏格和刘瑛品尝,听到里面急切的说话声,她赫然愣在门外。
苏格叹了口气:“你也别怪他,楚王现在也是自身难保。本来就是个无拘无束、不争不抢的性子,如今却被困在了新安城。咱这位皇帝啊,看上去是兄友弟恭的模样,可实际上,巴不得找个理由干净处理了成彧熙才好。泥菩萨过江,哪里还有工夫谈什么风花雪月。”
“他不管,我管!”刘瑛怒而站起身,“反正我绝对不可能让女儿进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我一身赫赫战功,他成彧景看不上,自然还有大长公主可以求!我现在就进宫去,谁也不能委屈了我女儿!”
“夫人!”苏格急急跟上前去,却没有挽回刘瑛的决定。
听闻里面的动静,苏卿婉赶忙躲在一旁,握着桃花糕的手还在微微颤抖。
刘瑛自从入宫后,一直到夜晚都没有回来。星空遍布,万籁俱寂,苏卿婉在榻上翻来覆去的睡不安稳。正在此时,听得一阵敲门声,苏卿婉披上外衣起身,打开门,却意外发现是成彧熙。
“怎么是你?”苏卿婉很是惊讶。
“卿卿,跟我走吧。”更深露重,依稀间,似乎还能看到他肩头的寒霜。
“晚了。”苏卿婉并没有邀他进门的意思,他也只好立在门外,听到苏卿婉的两个字后,一颗心堕落在了谷底。
“成彧熙,一切都晚了……”
婚事生变,刘瑛未归,苏卿婉好似一下子就长大了:“阿娘去求见长公主,彻夜未归。爹爹派人进宫去问,传回来的消息却是长公主要留阿娘同她一起住上些时日。说来也是好笑,阿娘纵横疆场多年,和久居深宫的大长公主哪来什么交情。可她今日如此做,分明就是在告诉我,告诉苏家,进宫这件事势在必行,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大长公主自小疼爱你没错,但站在她的立场上,跟你相比,有对整个成家来说更重要的江山社稷。而要平衡朝堂与后宫,最好的办法,便是广纳朝臣之女入后宫,既是纽带,也是威慑。”
“成彧熙,说实话,我一点都不怪你。赏花会回来那天,我同爹娘说了你的事,他们都觉得你定会来提亲,到时两家和睦,情比金坚。但我却不那么想,因为从你是永宁的楚王殿下,我是尚书府独女这个身份开始,我们之间便再没有任何可能。尚书府说轻也轻,说重也重,为帝者没有一个会甘愿把自己的权利拱手相让,更何况是让给你这样一个恨不得时刻都要立刻拔除的眼中钉。如今,皇上让你居于楚王府,稍有动辄,便会引起他的疑心,所以你更要小心,别被他抓了把柄。”
“卿卿……”成彧熙不由得红了眼眶,似乎还有许多话想说,却被苏卿婉拦下。
苏卿婉摆了摆手,使劲儿压抑住难过,不欲听他说的话:“成彧熙,我能任性,你能任性,但整个尚书府不能,楚王府上上下下也不能。我知道我自小玩闹,总喜欢闯出各种各样的祸事,比武招亲凑过热闹,百花青楼也总少不了我。但一入宫门深四海,从今以后,我便只会做一个无情、无义之人,也请你,善自珍重,无论祸福,两两相忘。”
成彧熙眼圈微红,捎带着眼尾都带上了一抹殷红色:“卿卿,你听我说,是我之前错了,我不该考虑那么多,可却全然忽略你最真实的感受。如果前几日我不一意孤行,肯来同你,同尚书商议,也许……”
“没有也许了,殿下,更深露重,请回吧。”
苏卿婉决然合上屋门,成彧熙站在门外,下意识就想继续敲上去,但却在指尖即将碰到门上时停了下来。
哪怕她开门又能如何呢?如今形势,自己还能说些什么?苏卿婉的字字句句都铭刻在自己心中,虽然不愿承认,但也该明白事实就是如此。
成彧熙终是在门前矗立良久,直到里面灭了灯,他才亦步亦趋的离开。
可当时的成彧熙并不知道的是,就在他离开之后,苏卿婉才敢彻底哭出声来,双手紧紧攥着锦被一角,渐渐揉成一团。
年少的怦然心动,一见钟情,弥足珍贵,却也如未曾经历过风雨的花瓣一般,碰一下便轻易之间凌乱不堪,终究化为零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