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要还钱，那便现在吧。”
一记格外熟悉的声音打破这一池宁静，苏卿婉诧异站起身，回身望去，竟发现是当日在百花楼中所见男子。
“是你？”苏卿婉的欢喜溢于言表。
“怎么？不像？”此时的他已无折扇傍身，一袭紫锦衣衫更显得贵气逼人。褪去江湖气，取而代之的是王公贵族的沉稳。
“像……”苏卿婉有些慌乱的拿出银票，“这个，是上次框你的银子，我以为你是什么风流成性的公子哥，本来想吓吓你的，没想到你真给我了，一分没动，还给你。”
“既然给你了，便收下吧，”成彧熙轻笑一声，“现在不觉得我是‘万花丛中过’的浪荡公子了？”
“我可从没见过哪个浪荡公子会为了一坛佳酿拿出五百两不手软的，他们，只会为美人一掷千金，可不会为酒。”苏卿婉笑着回应了他的话。
“再者说，我看人一向很准，从没有错过，你，自然也包括其中。”
瞧着面前女子的自信满满，成彧熙的心情也甚是愉悦：“赏花会上，都是皇亲国戚、官家贵女，不知小姐是何家千金？”
“我……”苏卿婉想起出门前娘亲嘱托的谨言慎行，不能随意暴露身份，所以便没有说实话，“小门小户罢了，阁下不必放在心上。”
“不知公子是？”苏卿婉反问一句。
成彧熙刚要表明身份，忽然陈羽急匆匆跑了过来，附耳告知“皇帝召见”，未来得及说清的他匆忙而去。可这一去，便是宫墙相隔。
苏卿婉知道成彧熙有要事，也没有气馁，瞧见天色渐暗，便准备离开，却没想到被魏芷晴堵个正着。
“苏妹妹，好久不见啊。”
苏卿婉没心情同她寒暄，微微示意后便准备离开，却被魏芷晴叫住。
“苏妹妹这么着急走，可是要去找楚王殿下？”
“楚王？”苏卿婉本能一愣。
“妹妹不会还不知道吧？刚刚与你说话的那位就是楚王成彧熙，殿下云游四海，刚回新安，倒让妹妹碰上了，可是一出缘分呢！”
魏芷晴趾高气昂的在苏卿婉周围转了一圈：“不过素来听闻，自从皇上登基后，这成彧熙虽有闲散王位，却无实权，家中也算不得殷实，妹妹嫁过去可免不得受苦呢！姐姐真为妹妹担心。”
“假惺惺……”菡萏心直口快，脱口而出。
“你说我什么？”魏芷晴从小便受不得一点委屈，如今长大更甚。况且早前刚在宴席上弹了一曲《凤求凰》，让长公主连连赞叹，现在又怎么可能任人口舌。
“假、惺、惺，姐姐莫不是年纪大了，耳朵不中用了？竟连这点话都听不清楚。”苏卿婉本来就看不惯魏芷晴，自然不会相让。
“你！”眼看周围的官家小姐们越聚越多，苏卿婉不想横生是非，便要离开，却不成想魏芷晴不肯丢人，揪着苏卿婉的手不放，末了还作势抬手扬了上去。
但她不知道的是，此时的苏卿婉早就没有小时候那么好欺负，不等一巴掌落下来，苏卿婉便直接抓住了她的手，反手一掌，顺势将她扔进了荷花池。
荷花池并不高，但魏芷晴不会水，一个劲儿扑腾，脸颊通红，高高肿起，却无一人肯上前帮忙。
“苏卿婉！你好大的胆子！”
“不算什么，”苏卿婉毫不在意的拍了拍手，好似极为嫌恶，“这一下就当还了你小时候欠我的债吧，日后，再也不见。”
“苏卿婉！”直到自己走出好远，似乎还能听到身后传来那歇斯底里的嚎叫。
那厢，成彧熙并不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依旨拜见成彧景，还没等下拜，便被成彧景拉了起来。
“你我兄弟之间，何须拘礼，”成彧景看起来言笑晏晏，似乎有多年未见的亲切之感，“要不是姑母告诉朕，朕竟不知道彧熙你回来了。你也是的，都到新安了也不知道告诉皇兄一声，皇兄好派人去接你啊。”
“臣弟素来不在意这些身外之物，劳皇兄挂心了，不知皇兄传召，是有何事商谈？”
“无甚大事，咱们既是自家人，我也不瞒你。外人皆说做皇帝好，坐拥四海，率土之滨，但我现在却觉得，倒不如个闲散王爷。你也知道我对徐儿的感情，只要还在皇位上一日，便一日不可能给她名分，所以我就在想，若有一日这皇位换了你……”
成彧景话未说完，成彧熙便赶忙跪了下去：“皇上洪福齐天，统帅万民，是天下的表率，天下皆以皇兄为尊，还请皇兄照顾好身体，万勿再生出此等杂念。臣弟在外游历日久，对朝政之事一窍不通，天下少我一个闲散王爷不打紧，可若少了皇兄，便是生灵涂炭，九州哀嚎，请皇兄三思。”
“朕只是闲话家常，随口说说，你又何必在意？”成彧景眉心微动，将他扶起。
“彧熙在外这些年，可找到什么中意之人？若是有，皇兄定为你们赐婚。”
“臣弟……”成彧熙下意识想到苏卿婉的模样，可想起刚刚成彧景的试探，终究没有说出口，“臣弟孑然一身习惯了，想去哪儿去哪儿的，哪有女子愿意跟臣弟漂泊啊？皇兄不必挂念，等陪姑母几日后，臣弟便会离开新安，再度启程。”
“瞧你这话说的，我成彧景的弟弟若是娶了哪家女子，难道还是委屈了他家不成？”成彧景爽朗笑笑，“彧熙既然回来了，就别再走了，陪陪姑母就离开算怎么回事，不知道的，还要以为我这个做皇兄的薄待你了呢！”
“臣弟绝无此意，请皇兄明察，只是……”
“好啦，没什么可是的，这些天，你且在姑母那里住着，等楚王府修缮好，你便住下。以后就别走了，留在新安，我们兄弟还能叙叙旧。”
“皇兄……”
“这是圣旨。”明为关照，实为监视。皇权之下，安有自由。
“是，臣弟遵旨。”听着成彧景沉重不容辩驳的话语，成彧熙知道自己不可能再拒绝，只好应下。
成彧熙心中对苏卿婉的感情不免因为这次变动再度风雨飘摇，皇权欺压之下，自己尚不能自保，若将来真的有幸娶了她，便是委屈了她，看来这件事，势必会拖上一拖了。
守在殿外的陈羽始终焦急踱着步子，等到自家殿下出来，眉宇才算施展开来，急忙迎了上去。
“殿下，可有什么事？”
“边走边说。”成彧熙看着四周的眼线，压低声音离开。
直到外间，陈羽略显突兀的声音才再度响起：“什么？殿下不准备娶她了？可我刚给殿下打听过，那个女子乃是尚书府所出，殿下若是此时不娶，万一选秀入宫，那……”
“我如果此时跟皇兄请旨，才是真的会害了她。”
“殿下此言何意？”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自从皇兄登基后，我远离新安，不与他争抢任何东西，尚且要将我放在监视之下。且不说苏尚书与其夫人对成彧景的意义，就说本是在选秀之列的女子，我若提前请旨，皇兄定会生出嫌隙。我一人荣辱并无所谓，但若是牵连到她和整个苏家，这份感情我宁可永远不被提起。”
“可是……”
“走吧，我本就该茕茕孑立，何必去奢求本就不配拥有的东西呢？”
一声长叹，就此断了所有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