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庄不把我当女的,这习惯好像传染……
现在张良和韩非也是如此!
怎么就不能学点好呢!
有我这么个大好青少年榜样,怎么还近墨者黑?
靠!
我一边刨着棺材上的土,一边扭头看着身姿挺立、好似站在舞台中央的公子韩非。
“让我一个弱女子做这种事,韩非,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韩非听着又后退一步,好像是怕我一把土拍在他脸上。
“诶~,小花落这么厉害,怎么能和一般女子相提并论呢!”
得,就捧杀呗。
我转头看着张良,:“子房啊,你也是老实,整天和这种老狐狸在一起,小心被传染!”
张良一边刨土一边浅笑,:“阿落说笑了,九公子只是爱说笑罢了。”
那时的我不知道,张良后来也成了一个爱给别人留锦囊的老狐狸!
而且——青蓝冰水!
深夜里的时间好似冻结,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刨到了棺椁盖子。
我力气大,没运功就将棺材盖掀开,在离开李开鼻下一寸远打开一个瓷瓶,气体顺着进入他的身体,没一会就醒了过来。
“李大人。”我伸手将李开从棺材里拉出。
“这是哪?”李开表示身为当事人他不太明白。
韩非眉开眼笑,看着李开,:“真是难为李大人了,跟死人待了这么久。”
我走在前面,李开跟着韩非和张良,走到卫庄身后。
“卫庄兄这一招偷梁换柱果然精妙,连我都差点信以为真了。”韩非语气轻松,他身为司寇,虽然执掌生杀大权,但却极其看不得人死,尤其是无辜的人。
卫庄也不转身,低压的声音与寂寥的荒外极其相配,:“我既然答应了你救他,他就算想死也不会如愿。”
张良站出来说道,:“这也多亏了韩兄的第二个锦囊。”
我点点头,想起那个画着兀鹫面具的羊皮卷。
得亏兀鹫脸上的面具明显,不然——鬼知道韩非画的是个啥!
张良夸完韩非,韩非转身又夸卫庄,:“还是多亏卫庄兄身手好,加上紫女姑娘出神入化的易容手艺,才没浪费那具尸体。”
我?我就是个没有感情的工具人!
李开大约明白了事情经过,开始向韩非道谢。
我挪到卫庄身边,我俩这几天还没怎么说过话呢,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有事?”他看我不开口先问了我。
他一向不喜欢这些弯弯绕绕,这几天还是头一次这么莫名其妙。
我看了看阴雾缭绕的周围,好似一个不注意就会从雾里出来什么七窍流血、头发前梳、飘在半空、身材“姣好”的……白衣女人(鬼)一样。
我打了个寒颤,可怜巴巴地看着卫庄,:“小庄哥哥,好黑啊,人家害怕。”
他僵了一下,我也是,似乎都想起了那年在鬼谷的事情,我看多了志怪故事,跑到他屋子里,被迫打了地铺。
时间真快——这是第一感觉的东西。
“我出去等你们。”卫庄对韩非说了一句就往外走。
我紧着着他的步伐走入大雾。
卫庄的方向感很好,不一会儿便走出了歪歪扭扭的墓地。
看着周围环境正常了许多,我长舒一口气。
“你可以松开了。”卫庄眼神瞥着被我拽皱的衣袖。
“啊?……哦……”我赶忙松开。
沉默在我俩之间漫开,若是放在以前,我肯定是无所谓,但自从觉得卫庄不太对劲之后,总觉得这种沉默委实尴尬。
“那个……再过两天我要去一趟血衣堡。”
“什么事?”
我叹了口气,:“白亦非说是我生父的忌辰,让我去祭拜一下。”
卫庄很不屑地笑了笑,:“你什么时候这样在意一个死人了?”
确实。
我摊摊手,:“我也不想啊,但是你又不是不明白,夜幕势力庞大,现在白亦非对我也没有杀心,上次也只是留了两天就把我放回来了。犯不着和他起争执。”
卫庄转身面向我,目光深沉地仿佛幽暗的深海,:“有时候,我真的不明白你在想什么。”
在我想着如何回答的时候,他又说道,:“道家追求‘太上忘情’,你有时很像道家,冰冷又薄情,但有时又俗气至极。”
嗯?怎么忽然扯到太上忘情了?
而且……卫庄怎么忽然说了这么长一句话?还是闲话!
这时韩非和张良从浓雾中走出,我转头看着他俩,还没开口,卫庄就直接向城内方向走去。
“看来我和子房是打扰到小花落和卫庄兄了。”韩非走到我面前十分“不好意思”地揶揄道。
我翻了个十分明显的白眼,:“韩非,你去桑海读书都学了什么啊?会不会说话?还是说要你花爷教教你?”说着我拇指推出承影剑。
韩非躲到张良身后,:“小花落,你这也太粗暴了,有失礼法!”
你个法家集大成者,在荀况门下读了两年书,竟然还跟我讲什么“礼”?
“你们是打算住在这儿吗?”卫庄停步侧身说道。
我丝毫不怀疑如果我说“是啊”,他也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满足我……
我收回剑,紧跑两步跟上卫庄的脚步。
“卫小庄,你是不是生气了?”
“我为何要生气。”
是啊,我也不知道啊,但你每次这个语调,这个表情,全天下人都知道你生气了好嘛。
“因为我是白家人这件事,你……不开心了?”我猜测道。
卫庄沉默了,良久后才开口道,:“如果我真的生气,那也绝对不是因为这件事。”
“那是因为什么?”
站在新郑城街上,风吹动商铺前的红灯楼,月光璀璨,卫庄的眼睛里像是略过一丝温柔,但转瞬即逝,他说,:“也许,你永远都不会明白。”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或者,永远装作不明白。”
后来我见了很多世上难得一见的美景、美人,独自一人渡过许多漫长到极致的、看不到尽头的夜晚,身边也有了更多人陪伴,但还是会经常猛然间想起这个晚上。
他的嘴角没有上扬,但眼神中的温柔却毫不作假。
如果一个人总是温柔,那么人们就会习以为常,但如果冰冷的恶魔突然温柔,却会让人记忆深刻。
像是幽冥地府忽然闪过一丝阳光。
就像此刻,我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遁入黑暗,一时间思虑良多。
*
脑袋里很乱,怪不得说“小隐隐于野”,在山里修行比在闹市中容易些吧,起码我在云梦山或者天宗,不会这么乱。
为了防止韩非和张良出意外,我跟着他俩一起走。
他俩都是聪明人,看得出我心里有事也没有上前打扰。
或许这就是与聪明人交往的好处吧。
到了紫兰轩 ,韩非刚迈进屋子,便有一把剑朝他袭去,我顺手拿起手边的香炉掷了过去。
卫庄也走到韩非身边,对着黑衣人说道,:“谁指使你来的?”
黑衣女子看了看卫庄,又看了看韩非。
韩非眼珠一转,不知想到了什么竟走到一旁,十分潇洒地半躺着开始饮酒。
我也托腮看了一会儿。
嗯,弄玉的打扮还没我上次女扮男装来得专业!
若不是我看得出韩非是在看戏,我真的很想说一句——裹胸真的是个好东西……
我摇摇头,坐到韩非身边,凑到他耳边,假装没看出黑衣女子的身份说,:“刚才我可是救了你!”
韩非仰头喝了口酒,小声回答道,:“那我免费帮小花落 做个媒好不好?”
我嫌弃地往旁边移了移,白眼几乎翻到天上,:“怎地?你在儒家还学这个了?”
韩非看我吃瘪乐得自在,开始悠哉悠哉地看戏。
紫女走到我和韩非中间,为韩非添酒,:“急于进攻,她已经露出了破绽。”
韩非看了一眼紫女,笑道,:“所有人在卫庄兄眼里,都是破绽。”
事实的确如此,卫庄单手,还没拿鲨齿,仍旧游刃有余。
闪躲间一丝杀气也没有,倒像是卫庄版“过家家”。
这样想来,我和卫庄还能一战,能打个平手,算是挺厉害的了!
棒棒的!
弄玉聪慧,但奈何武力值实在有限,卫庄还收敛着,但还是没一会儿就败下阵来。
卫庄拿着弄玉的剑指着人家,真的一点都不懂的怜香惜玉。
“好身手!”韩非起身鼓掌。
卫庄将剑背在身后,不屑道,:“制服这点程度的对手,也值得大惊小怪?”
看吧,卫庄没有心。
韩非略微顿了下,蹲在弄玉面前,手心朝上对着弄玉,:“呃……我说的是这位。”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看到卫庄吃瘪自然是开心极了,起身跑到卫庄身边。
语气戏谑道,:“小庄哥哥好厉害!”
“哼。”
韩非面带笑意,像弄玉伸手,:“我倒觉得卫庄兄也颇懂得怜香惜玉啊,你说是不是,弄玉姑娘?”
弄玉顺着韩非的手起身,摘下脸上的蒙面黑布,:“果真是么都瞒不过公子的眼睛。”
我食指戳了戳卫庄的胳膊,小声道,:“就这身材,想认不出都有些困难吧。”
“怎么,羡慕了?”
靠~!
这聊天呢!怎么还人身攻击?
我挺了挺身子,:“我也有!”
离着不过一拳的距离,我清晰地感觉到卫庄的身体僵了几秒。
过了一会儿才开口:
“你整体都在想些什么?”
“想为什么我为什么是对A……”
卫庄不明白对A是什么,但他那么聪明,联系前后文语境倒也猜得差不多,于是回答道,:“那这个问题恐怕会困扰你一生。”
“……”
“卫庄啊,我劝你做个人!”
“首先,我要和一个人说话才行。”
“……”
我抿着嘴,挤出一个微笑,然后一脚踩在了卫庄的脚背上。
没等卫庄说话便径直走出门去,顺便收获了紫女一枚“你真棒”的眼神。
他还是继续不正常吧……他好、我好、大家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