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你做什么呢？家里开化工厂了还是有锅炉爆炸了？”
这话脱口而出的时候，连顾一样自己也觉得有些莫名。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火气这么大。
按理说，沈磊其实没必要和她交代什么。人家乐意在家里做什么都是人家自己的事。她最多也就只能抗议一下噪音扰民。既然沈磊已经承诺她会注意一点不再弄出那么吵闹的声音，她就应该乖乖撤了，继续回家吃她的零食看她的电影。
可她一看见沈磊的脸就来气。
眼看她一副已经开启弹幕爆屏模式的样子，陆鹿赶紧双手拽住她，一边赔着笑脸对沈磊解释：
“我们其实就是有点担心。因为声音确实是有点大，就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但既然你没什么事，那就没事了。如果有什么是我们可以帮忙的，你就直说，别客气。”
一瞬间，沈磊黑气笼罩的脸上竟然明显浮现出认真思索的表情。
“……声音真的有那么大吗？”他皱着眉头，严肃地问。
“很大啊！我一个电影什么也没看进去就听你在楼上打鼓了。”顾一样不爽地横着两只眼睛。
“是哪种大？有多大？”
沈磊想了一下，继续追问。
他索性把门彻底推开，侧身让了一下，做了个邀请的手势，说：
“你俩进屋坐会儿，仔细跟我讲一下。”
顾一样差点脚下一崴直接摔在人家门槛上。
“……你不会是故意骗我们进去其实已经在家里准备好了人肉的十八种吃法的隐藏大变态吧？”
她警觉地看着沈磊异乎寻常的鸡窝头、黑眼圈、青胡茬三件套，目光往下，最终还是觉得停留在T恤衫上的魔法少女小圆脸上比较赏心悦目。
沈磊竟然又认真思考了一秒，好像在确认顾一样刚才那句话到底是个疑问还是反讽。
“我在测试新产品。你们既然上来了，给我一点反馈，顺便帮我试试手。”
他指了一下自己家客厅里应该是放在电视机前面区域里的某样东西。
顾一样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其实什么都没看出来。
因为他客厅里堆的东西实在太多了，顾一样根本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你这屋子——”
她本来话都到嘴边了，被陆鹿从身后戳了一下，只好又咽回去了。
作为楼上楼下紧邻的两个单位，沈磊家的户型和顾一样她们家是完全一样的。
然而从视觉观感上来说，沈磊这屋可显得要小太多了。
因为乱。
顾一样觉得，她这辈子都没见过比这更乱的房子。
当然那也有可能是因为她大学的时候从来没进过男生宿舍少见多怪。
打从进门站在玄关开始，她就觉得根本没有地方下脚。
顾一样低头看了看玄关处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各种运动鞋，飞快地数了一下，确认绝对是个单数。
也就是说，至少有一双鞋，已经遭遇了手足分离的悲惨命运……
“你俩进来坐。不用换鞋。”沈磊已经松松垮垮地晃悠到冰箱前面了，似乎正在冰箱里搜刮还有没有能喝的饮料。
顾一样心说：就您家这地板，可能还不如我的鞋底干净吧……
她和陆鹿两个人参加障碍赛一样，各种小心翼翼地绕开了堆放在玄关处的大小纸盒，正式进入到客厅区域。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电视机两侧的展示柜，足有两米高，里面满满当当，摆的全是手办和模型，还有根本没拆过封的绝版。
顾一样一眼就看见了左边一排的五个Saber三个秋山澪两个尤娜和一个不知道为什么混进了妹子们中间的索隆……右边则是一整排的正联VS复联。以及各种各样她叫不上名字的高达和舰娘。
左边展示柜的顶层，还有一个TARDIS，右边顶层是蕾娅公主、韩索罗和丘巴卡一家。并没有坑爹儿子凯洛伦。
正中间挂壁式电视的下方，是一排大黄蜂、大黄蜂和大黄蜂……各种造型的大黄蜂。
其中有一个竟然还穿着粉色蝴蝶结小围裙……这是什么可以公然拿出来摆在客厅里展示的“兴趣”吗？！
“哇哦！”
顾一样真情实感地发出了这个从前以为自己绝对不会在别人家里对着别人的东西发出的声音。
口水都差点要流下来了。
顾一样赶紧心虚地擦了一下。
“你怎么有这么多！”她羡慕嫉妒恨地扭头看了一眼沈磊，努力克制自己趴在别人的展示柜上的冲动。
沈磊终于从冰箱里搜刮到几罐还没过期的可口可乐，面无表情地拿着走过来，回看了她一眼，很不给面子的回答了两个字：
“买的。”
“……”
这天没法聊下去了。
天已经死透透了。
“……这个就是VR吗？”陆鹿赶紧岔开话题地指了指茶几上一个疑似护目镜的东西，和似乎见过然而并没有真正上手摸过的疑似手柄的神秘棍状物……
“对。”沈磊点了点头，“投资人的儿子想做自主研发的主机和体感游戏，送了个测试机来让我评估。”
“山寨PS4？”顾一样毫不留情地吐出了真相。
幸亏沈磊好像已经习惯了她的画风，脸上一点被刺痛的情绪变化也没有。
反正他这会儿脸色本来也不太好。
“所以你刚才弄出那么大动静就是在测太子爷的新玩具啊。是个什么体感游戏，我瞅瞅。”顾一样好奇地把VR眼镜戴上了，然后拿起手柄。
陆鹿坐在沙发上，只看见她开始在客厅里转悠转悠，时不时用力蹦一下，再转悠，再用力蹦一下，从墙角蹦到中间，从沙发上蹦到地上……
嗯，刚才楼上到底为什么会搞出那么大动静的悬案可以破了。
陆鹿用力抿了抿嘴唇，看着顾一样还像个袋鼠一样在沈磊家的客厅里躲着各种障碍物满地乱跳，努力克制自己爆笑的冲动。
毕竟是在别人家里，太不讲究了不大好。
“现在的房子隔音效果都不怎么样吧。其实平时生活上都还好，但是搬个家具、掉个东西什么的声音就都还挺大的。”她还很善良地给这个重大设计缺陷找补。
沈磊一脸严肃认真地靠墙站着，也不说话，就点点头。
他不说话，陆鹿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或者说什么才好，只好就也不说了。
两个人默默无语地看着顾一样蹦了十分钟。
十分钟以后，顾一样终于受不了地把眼镜和手柄一扔，愤怒大吼：
“……跟你金主爸爸说实话吧，别在他这倒霉儿子身上烧钱了。钱要实在花不完很苦恼的话，可以做做慈善，比如救济救济贫穷弱小又无助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