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顾一样到底还是替陆鹿去找沈磊要照片了。
理由如下：
第一，反正余木戎这厮发酒疯的丑样子陆鹿早就见过了，也不稀奇。
第二，余木戎这厮折算下来还欠着陆鹿小几十万块钱没结清呢，需要一点筹码防着他翻脸做老赖。
沈磊听她这么说完，竟然还真给了。
照片上的余木戎光着大腿撅着屁股脑袋栽在快捷宾馆的马桶里，领带还把他的手和脖子紧密链接在一起……当真十二万分惨不忍睹。
顾一样简直怀疑这绝对是摆拍。
但沈磊表现得很无辜，一口咬定这高端造型真是余木戎自己搞出来的，没有任何外力干扰，谁干扰谁是小狗。
顾一样倒是无所谓。
反正余木戎被整蛊，她挺乐见。虽然这么说好像不太合适。
自那以后，余木戎真就再也没来闹事。
这个人仿佛的确从她们的人生里消失了一样。
导致顾一样一度怀疑，唯一能够验证这个人是不是已经彻底人间蒸发的办法，恐怕只有等协议上约定的第一个“还款日”到来时及时查账，看看这家伙有没有如约好好还钱。
她原本想让陆鹿先去周文渊的公司把班上起来，可以彻底改换一下环境，也改换一下心情。
人在遇事的时候最不能闲着发呆，要忙碌，要有目标，才能以最快的速度从不愉快的泥潭中挣脱出来。
但陆鹿坚持要等顾一样的离职手续办完了和她一起入职。
对于自己的离职问题，顾一样其实挺上心的。
B公司是传说中的互联网行业几大巨头之一，入职门槛高，离职手续也很复杂。顾一样这种根本没和直属主管沟通就直接在OA系统里打离职申请的行为不是不可以，但显然半点面子都没给佘主管留。
照例说，但凡是个正常的主管，这会儿就应该要急了。
然而整整三个工作日过去了，佘主管都完全没有表现出任何主动找顾一样聊一聊的意思，反而还在不断地给顾一样下发工作任务。
顾一样几乎可以确定，这人应该还根本没看到她在OA系统里提交的离职申请。否则这反应未免也太淡定了。
但顾一样可不愿意陪着他这么消耗下去。
满打满算在公司呆够了八个小时以后，顾一样就拎着包去敲了佘主管办公室的门。
“我的离职申请能不能请您尽快批一下，这样我可以赶在这个月把离职手续走完。”
她很直截了当地就这样和佘主管说了。
佘主管似乎正在电脑上看什么东西，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得也没太认真听她说话，直到第二次捕捉到“离职”这个关键词的时候才倏地抬起头，用颇为费解的眼神盯着她。
“你为什么要离职？你知道公司这样一个High-come有多珍贵吗？多少人求之不得？你为什么说不要就不要？你是我招进来的人，现在突然要走，HR是会找我去问话的。”
他突然爆发式地喷出一串连珠炮。
顾一样不由地皱起眉头。
心里第一时间浮现的，是正面怼回去的理由：
讲道理，我不想要这份工作只和这份工作对我而言已经毫无价值有关，至于别人想不想要，有多想要，你们又多么自诩“珍贵”，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但又觉得没什么必要。
重点是没意义。
既然不是同道中人，如果有可能的话，她其实一句话都不想多和这人说。
“主要还是公司的工作节奏确实太快了，让我这种比较懒散的人确实感觉特别累。我还是比较想去找一个不用一周七天每天二十四小时为公司而活的工作，在八小时之外做一点自己想做的事。”
顾一样立刻祭出名为“我坚决要离职但并不想让你知道离职的真实原因所以才这样随便骗骗你”的标准答案。
然而佘主管根本不配合。
“你现在去哪里工作不需要为公司卖命？B司的条件这么好，公司大楼里衣食住行什么都有，多得是同事每天就住在公司里连家都不用回。你现在要走，再去哪里找更好的？”
顾一样一边在心里翻着白眼，一边腹诽：
拜托了，大叔，行行好，不是每个人都贪图公司这点健身器材按摩椅的。有人愿意住在这样的公司里，自然也会有我就想尽快拎包走人，这不是很正常吗？你自己也说了，这么好一肥缺我不要多得是人想要还要不到，那你赶紧放我走，换一个哭着喊着就想要这份工的人来不就得了吗？他好，你好，我更好，对不对？
再说，公司食堂的菜真的难吃爆了。
但她心里到底还是记得早上临出门上班前陆鹿像个担忧地家庭主妇一样追着她送出门口，千叮咛万嘱咐，要她收敛脾气，不要动不动就开口怼人。
所以这些话，她也就强忍着全咽回自己肚里算了。
倒是佘主管一副还不想完全放弃她的架势，依然在对她循循善诱：
“其实我一直都很看好你，觉得你很有潜力，只要好好在公司坚持干下去，将来年薪百万都是不愁的。你现在离职，无论去哪里，都不可能再有这么好的事业平台和上升空间的。”
这到底算是利诱还是威逼呢？
顾一样骤然觉得心里毛刺刺的。
真心要在人提离职的时候谈钱，就应该直接开价涨薪，这会儿了还画饼，未免也太没意思了。
其实一家公司到底留不留得住人，虽然肯定和公司本身有关系，和薪资待遇也有关系，但很多时候，都不如和直属中层管理的关系大。
偏偏又常是这些所谓的“直属中层管理”心里最没数，根本不知道自己手底下的员工要离职其实一多半都是因为强烈地感觉到没法在他们手底下干下去了。
顾一样磨着后槽牙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深吸了一口气，把已经在心里反复斟酌确保措辞委婉但不绵软的“我真的要走，为什么你自己心里应该清楚，再纠缠下去就没意思了”版本吐出来：
“我就是觉得吧，我和公司的理念差距还是太大了，我想做能够真正让我感到开心快乐有意义的工作。我当初原本是抱着这个理想入职的，但经过这段时间和您的共事，我觉得我的理想没有办法在这里得到实现。所以我一定要走。”
佘主管听完这话，在电脑后面用力盯着她，恶狠狠推了一下眼睛。
“你非要离职，将来肯定会后悔的。”
顾一样只好还给他一个尴尬的笑容，直接转身走了。
出公司大楼以前，她就跑去一楼的小超市买了一大堆零食，把饭卡里的钱全部花掉了。
一想到再也不用吃食堂难吃到死的菜，晚上还能和陆鹿开零食趴，她就开心地要死，脸上差点笑开花。
然而，拎着零食哼着歌走出公司大楼的时候，顾一样绝没有想到，想开零食趴是绝对不可能顺顺利利就开零食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