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立刻又揪住了新的“小尾巴”。
沈磊终于招架不住，倒头在方向盘上，发出一声哀嚎：
“苍天啊！我不是你的敌人啊！不要用这种敌对预设来对待我！无辜的我会很受伤的好吗……！！”
“我没有把你当成‘敌人’。”顾一样半点也不心慈手软地反驳他，“而且第一，你没什么好‘无辜’的；第二，我也一点都不‘乖’。”
沈磊欲言又止，一副还是很想为自己辩解的模样。
顾一样抢先一步。
“别解释。解释就是掩饰。想不明白为什么不该随便品评别人——尤其是女人‘乖’，你就再想想，用心好好想想。”
她知道陆鹿正在用哭笑不得的埋怨眼神看着她。但她下定决心要假装没看见了。
这架势当真是半点余地也不给对方留。
沈磊实在无可奈何，只得识趣地默默闭了嘴。
余下一路三个人都默默无言。
直到车开到公司所在的园区门外，临下车前，顾一样原本已经推开车门一条腿迈了出去，忽然却又想起来什么似的扭回头来。
“如果你发现你真的爱上了一个人，与任何经济、地位都没有关系的那种，你会想和这个人结婚吗？或者说——”
她一手紧紧抓着车门把手，也不知道究竟是想把车门关上，还是害怕车门会关上，说话时眼睛一瞬不瞬盯着沈磊，睫毛轻轻颤抖。
“假如你遇到了一个人，和这个人结婚就是能够让你‘活得更轻松’，但你对这个人没有任何感情可言，没有爱，一星半点也没有，也别扯什么‘感情可以慢慢培养’的鬼话。就是单纯的利益结盟，你会想和这个人结婚吗？”
她本能地用力咽了一口唾沫。
沈磊侧身回看着她，脸上的表情震惊极了，似从没想过她竟会当面向他提出这样的问题，张口明显怔了一怔，才回给她三个字：
“看情况。”
“……什么叫看情况？”顾一样眼角顿时掉下来。
沈磊表情微妙至极。
“因为情况就是一定会很复杂，所以必须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啊。”
他原本似乎是打算就这样敷衍过去的，然而见顾一样一脸不依不饶的咬牙切齿，便只好顿了一下，苦笑着补了一句：
“最起码要先看对方对我怎么个意思、想不想和我结婚吧……这又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事。”
顾一样却骤然一愣。
“没错。你说得没错。”
她喃喃自语着垂下头，沉思状呆了好一会儿，忽然下车关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沈磊摇下车窗喊了她两声，她也全当没听见，反而脚步愈发飞快。
进了公司所在的园区，又往前走了半条街以后，陆鹿才勉强跟上她。
“……你们俩这个话题是怎么会歪楼到那么远的地方去的？”
陆鹿的脸上有无可奈何的苦笑，拽住她手臂时地力道不大不小，刚刚好足够让她放缓下步子来。
顾一样扭脸看着好友，似仍陷在沉思的漩涡中不可自拔。
“这个话题很歪吗？”她如同自问般先吐出这么一句，紧接着又立刻自答了：“我不知道。”
陆鹿只能哭笑不得地看着她，看她眼底困扰翻涌的漩涡。
“一样，如果你期待能在这个世界上找到另一个永远和你百分之百合拍的人……我觉得你是永远都不可能找到的。”
她安抚地摸了摸顾一样的手臂，反过来用相对娇小的身躯，努力揽住对方，忍不住惆怅叹息。
“这和你本人‘主流’或者不够‘主流’没有任何关系，单纯就是世上没有两片一模一样的叶子，也绝不可能有一模一样的两个人。”
顾一样就顺从地歪了歪脑袋，靠在陆鹿肩膀上，漫不经心地盯着园区绿化带里几棵迎风摇摆的柳树，一根一根细数垂落的柳枝，末了轻呼出一口气。
“也许吧。可是我也……没这么期待啊……”
这一天的开头实在谈不上如何愉快。
但顾一样却也只来得及消沉了一小会儿。
走进办公室的第一步，她就觉察到了空气里微妙的紧张气氛。
因为晚起的缘故，她来的并不算早。
内容部其他的策划和编辑都已经坐在工位上了，却一反常态地并没有在电脑或手机上电波频发地打字，而是全部凑在一起小声说话，看见她和陆鹿进来，又立刻惊慌失措地作鸟兽散，各个缩在自己的工位里头也不敢抬。
有那么一秒钟，顾一样怀疑可能是自己昨天晚上的酒品实在太差了，让大家看了笑话。
但很快她就把这个想法否掉了。
穿过办公区的透明玻璃隔断，她看见对面原本空置的房间里，几个陌生面孔正在摆放电脑和其他工作用品。
“怎么了？来新人了吗？”顾一样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何止是新人……根本是来了整整一个新部门吧……”一个策划小姑娘吐舌小声低语。
“新部门？干嘛的？”顾一样还浑然无觉。
年轻女孩子们却像是骤然炸开了锅一样，把她围在中间，纷纷开启了吐槽模式。
“跟咱们一样，也是做内容呀。”
“说是要开一个新的内容二部。”
“都有咱们了还搞个二部出来干嘛……”
“可能是因为他们比咱们二吧……”
“他们那边男的比咱们多，是不是以后要他们做少年漫，咱们做少女漫啊？”
“那青年漫怎么办？”
“青年漫也算男性向？”
“青年漫凭什么就算男性向哦？女读者没有青年嘛？”
“说到底干嘛一定要分男性向女性向呢？”
“因为男女读者的阅读偏好就不一样啊……”
“可是我是女的我也超喜欢《海贼王》啊！”
“《海贼王》是‘民工漫’啦……”
“又……怎样？”
“用男性向女性向来区分作品算不算性别刻板印象？”
“男性向女性向只是商业概念而已嘛。”
“都是消费主义的陷阱！”
……
虽然话题的方向很快就歪得无边无际了，且这七嘴八舌叽叽喳喳的气势实在是吵得人好一阵头晕眼花，但顾一样还是很快就敏锐地从中捕捉到了最关键的信息。
“……所以说，这是来了一整个新的‘内容二部’？你们确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