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这么看着李俊熙，表情严肃极了。
所有人都在满怀期待地起哄，只当这是又一次追求刺激的赌约，想要等看好戏。
李俊熙起初还以为顾一样是开玩笑的，恍惚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是和自己来真的。
她是真的想要他当天滚蛋。
顿时，李俊熙满头的冷汗全下来了，连声音都虚弱下来。
“不是……姐姐，你让我搬出去，我能搬哪去啊？”
“那我管不了。”顾一样横眉冷对两手一摊，“反正你们本事大朋友多还有钱，你爱搬哪儿搬哪儿呗。问我干嘛？”
“算了吧，你这……喝这么多酒对身体不好，回头把你喝坏了，那……沈磊得找我麻烦的！”李俊熙一边退缩，一边拿眼睛拼命求救的瞅着沈磊，哼哼唧唧地嚷：“你赶紧的……赶紧管管。”
沈磊哭笑不得，沉痛捂脸：“我管什么管？我管得着吗？我现在就后悔怎么没好好管管你！”
他嘴上虽然这么说，毕竟还是不太愿意顾一样真和李俊熙掐起来的模样，就想上前去把李俊熙拽走。
顾一样看出来了，直接伸手把他往旁边一推。
“我和他打赌，你别管闲事儿。你要实在舍不得，那留着劲儿一会儿帮他搬家吧。”
她说着就径直拿起第一杯酒，仰头倒进嘴里，把酒杯用力拍在台面上。
这气势，有那么一瞬间，李俊熙是真害怕自己会被她冲上来往死里打。
“姐，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他也不敢上去拦，只好原地哀求惨叫，又看身边的陆鹿，“你赶紧劝劝她，哎呀，别喝了……我不想搬家！我搬哪儿去啊！”
陆鹿原本还抱着手坐在沙发上看着，听见这一句央求，干脆站起身走到顾一样身边。
“那我帮着喝一半吧。”
她笑得简直如沐春风，一边说，一边也拿起一杯酒，仰头一口咽下，把空杯亮给李俊熙看。那模样俨然就是在质问：你今天到底错哪儿了是不是真的心里没点那啥数？
李俊熙简直欲哭无泪瑟瑟发抖。
一屋子围观群众这才终于咂摸出点味道来，知道“太子爷”这可算是头顶炸药包了，但又舍不得错过好戏，各个憋着笑幸灾乐祸，给顾一样和陆鹿助阵。
醉得东倒西歪的王薇薇干脆彻底坐在了地上，手里抓着两根不知道从哪里抓出来的高尔夫球棍，敲鼓助威似的在地毯上用力捶打。
仿佛什么party上助兴的彩蛋环节。
只有沈磊一个人，在离顾一样最近的地方站着，看着她，表情渐渐严肃，不知在想些什么。
眼看吧台上还满着的酒杯剩下最后三只的时候，他忽然叹了口气，抢在顾一样伸手之前挡了一下，把剩下那三只酒杯全盖在手掌心下。
“这三杯归我了。”
他也不多说什么，就直接把剩下的酒全灌进嘴里，杯子整整齐齐摆在台面上。
“大家慢慢玩。我们先回去了。”
他还笑着和在场其他人打了声招呼告别，然后拽起顾一样就往外走。
“等一下！你等会儿！”顾一样费了老大劲才掰开他的手。
她回头看见陆鹿跟着她，而王薇薇仍然醉醺醺地歪在地上。
顾一样三两步走过去，从王薇薇手里抢过那两根高尔夫球棍扔在地上，和陆鹿一左一右把人加起来，这才终于昂首阔步地走出了大门。
依稀之间似乎听见李俊熙在后面哀嚎了几声。
但陆鹿头也没回。顾一样见状，自然是更不在意了。
两人把王薇薇塞进沈磊的车里，让沈磊先送她回家，等好不容易把喝多了的王薇薇安顿妥帖了，天色已然黑得发紫。
回家的路上，肾上腺素消退以后，威士忌的后劲反而渐渐涌上头来。
顾一样坐在沈磊的车后座，一手撑着头，终于开始感觉到难受。
她原本就不是能喝酒的那一类人，“酒品差”也不是什么秘密了。
沈磊起先是从后视镜里担忧地看她，后来实在忍不住，好几次扭过头来问：“你还好吗？没事吧？不然直接去医院？”
“你烦不烦！好好开你的车！老回头絮叨什么啊……本来没事，被你念得更想吐了！”顾一样额头抵在车窗上，不耐烦地皱着眉怼他。
沈磊只好委委屈屈地闭了嘴。
但心底的烦躁一旦被激惹起来，就没那么好消下去了。
顾一样掐着嗓子刚忍下一波疯狂呕吐的冲动，抬起头想了想，忽然开口问：“……你说你这算不算酒驾啊？”
沈磊不敢回头了，一边直挺挺开车一边回答：“不出车祸就不算。”
顾一样听完没说话，似乎在努力思考这个答案的合理性。
沈磊于是又慢条斯理补了一句：“不被警察拦下来检查就不算。”
这一回顾一样似乎是勉强接受了，于是又重新歪头靠回车窗上去，皱眉闭眼，一副努力克制的模样。
这丝毫没有道理的对话终于让坐在副驾座的陆鹿忍无可忍爆发出一连串笑声来。
“我真的是服了。”
她扭头看了顾一样一眼，从包里掏出一只垃圾袋递过去。
“你怎么气性儿那么大呢？明明不会喝，还放话逞强。”
顾一样一把抓过垃圾袋，仍然没吭声。也不知道是不是害怕一旦开口就真的要吐出来了。
“就是说啊。你跟他计较干嘛？他就是那么个混世大魔王，你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
沈磊顺势接着陆鹿的话头碎碎念。
这一念，顾一样一秒睁开了眼。
“真的是我气性儿大吗？”
她手里还抓着只垃圾袋，抬起头看着前面的两个人，眼中明灭不定地说不上究竟是愤怒还是困惑。
“你们真的不生气啊？就真的，一点儿生气的感觉都没有？”
她反反复复追问了好几遍。
“好好好，你还是好好歇着吧。一会儿就到家了。”沈磊显然不想和她掰扯道理，更不想和她吵架，立刻开启了哄人模式。
一旁的陆鹿却骤然安静一瞬。
“我生气啊。”
她靠在座椅上，盯住沈磊车里不断摇摆的小吊饰，就像是穿过一切看向了遥远处什么别的存在，又或是另一个世界。
“可我就是觉得太难看了。没什么意思。我干嘛让那么多人看猴戏一样地围观我啊？不如不理他算了。”
她又忽然轻笑了一声。
顾一样从后方看着她的侧脸，无端端竟觉得十分哀伤，甚至想要流泪，想放声大哭。
“那以后呢？你打算以后都不理他了吗？就这么干脆不理他了就算了吗？”
她呆呆又歪在车窗上靠了好一会儿，到底还是把这一连串的追问吐出口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