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后,沈时易从浴室出来。
南悠已经把处理好的虾下了锅,撒上番茄酱,翻了翻准备出锅。
看见沈时易,南悠学他挑眉:“洗干净了?”
刚才他说完那句话,南悠一时羞愧,忘了手上还有没洗掉的虾屎,直接一巴掌糊在了沈时易的脸上。
两人皆是一愣,南悠率先笑出声。
“哈哈哈屎味儿沈时易。”
沈少爷是何等的洁(臭)癖(美)癌患者,平时早晨出门忘什么都不能忘往身上喷点香水。
这回被人糊一巴掌虾屎,还是自己女朋友,又臭又腥,当即差点跳上房梁。
“南——悠——”
南悠摊手:“我又不是故意的,谁让你嘴那么贱,快去洗澡啦,臭死了。”
呵呵呵,所以这还怪他喽?
沈时易委屈不敢说,得了,自己家的祖宗,惯也是被他惯坏的,打一下打一下吧,反正也不疼,就是有点臭。
南悠关上火,天气热,她也没做太多热量高的吃的。
番茄虾仁,凉拌西蓝花,超市买的现成熟食,小炒鸡块,清口的冬瓜汤,有荤有素,难得的还开了两瓶啤酒。
南悠知道自己酒量不行,没敢多喝,沈时易今天兴致高,吃饱喝足了还拉着南悠在屋里跳舞。
南悠哪儿会跳什么舞,好几次差点把沈时易拌到,最后一次终于如愿,两人纷纷摔倒在地上。
沈时易垫在底下,南悠趴在他胸口,过了几秒才缓过神。
“你没事吧?”
南悠想起身,沈时易按着她的头,重新按回了胸口。
“噗通,噗通。”
男人强有力的心跳在南悠耳畔响起。
“沈时易?”
“嗯。”
沈时易醉了。
他想起很多很多年前,陈韵曾在房间里独自跳舞,她没有舞伴,只是一个人。
“我妈生前,是舞蹈家。”
一个生的极美的女人,舞台上绽放的花朵,为她着迷的男人数不胜数,谁也不清楚为什么会嫁给沈容那样的男人,最终一生被折磨。
南悠眼睛慢慢地眨:“她一定很美。”
“是啊。”
沈时易将她搂紧,埋在她的头发上:“她真的很美,当时追她的都是名门望族的子弟,说起来——”
沈时易叹息:“她就是闭着眼睛随便选一个,都比我爸年轻,优秀的多,谁会想到他会嫁给我爸。”
“她比我爸小很多,小时候我以为夫妻都像他俩那样,貌合神离,相近如宾是最好的状态,那么大的屋子,碰面了连交流也没有,后来才知道,根本就不是。”
在看过别人的家庭与父母爱情以后,沈时易才明白,没有一对夫妻是会像他们那样,也没有一个父亲,会看不到自己的孩子优秀。
南悠抬起头,心疼极了:“你是不是……”
“下星期三是我妈祭日,”
沈时易看着她的眼睛:“陪我去看看她,好吗?”
——
星期三那天,南悠请了一天假。
早上二人吃过饭,沈时易开车去了趟花店,又拐去城北一家老字号糕点,打包了一盒杏花酥。
重新上了车,车子驶向城市另一头的公墓。
南悠近两天有些感冒,上了车没一会就昏昏欲睡。
“睡会儿吧,”沈时易递给她毛毯:“还要有一会,到了我叫你。”
“好。”南悠打了个哈欠,歪着头睡了过去。
车子到公墓已经是中午十一点多,沈时易下车去登记,南悠正好转醒。
“好了吗?”
太阳很大,南悠打着伞,沈时易接过:“好了,进去吧。”
两人走到墓地所在,如沈时易所说,陈韵真的是个很美的女人。
墓碑上的照片大概是她三十多岁的模样,柳眉桃目,双瞳剪水,五官和沈时易极为相像。
沈时易蹲下,带来的鲜花与糕点摆在了墓前。
“挺长时间没来看您了,要不是前阵子看见日历,都不知道时间已经过了这么久,也是,以前都是一个人,脑子里也装不下别的事,现在不一样了,我把宝贝找了回来,得细心呵护着,妈,您有儿媳妇了。
南悠站在沈时易身后,跟着他一起蹲下:“阿姨好。”
沈时易握紧南悠的手,给陈韵介绍:“这是我女朋友,也是您未来儿媳妇,叫南悠,漂亮吧,是个医生。”
“以前您总怕我学坏,怕我跟其他公子哥一样,长大了花天酒地,不学无术。”说着说着,沈时易笑了:“怎么可能呢,碰见她,我连这辈子都嫌短,哪儿有时间去干别的。”
他扭头看着南悠:“她不离开我就行。”
“我不会。”南悠抱着他的胳膊:“跟你在一起,这辈子的确很短。”
一个中午,沈时易陈韵说了很多很多话,说他当初怎么把南悠气跑了的,又说他们怎么相遇,怎么在一起,南悠一句话也不插,静静地在一旁听着。
说到最后,沈时易停顿了一下。
“你出事那天,我哥就在,对吧。”
他说的是肯定,没有问谁。
南悠从他肩膀上抬起,她从未见过见过这样的沈时易。
他垂着目光,却丝毫不掩盖无奈与恨意。
她刚想说什么,突然余光瞄到了什么,沈时易比她反应更快,她还没来得及告诉他,沈时易就已经起身追了过去。
“梁姨!”
这么热的天气,那个女人体态本就臃肿,穿着一身黑,头上裹着头巾,戴着墨镜,没几步沈时易就追上来她。
梁秀娟连忙拿头巾盖上脸,用老家话说:“哎哟你认错人了啦,谁是你梁姨,俺不姓梁!”
“梁姨你跑什么啊,我是沈时易,我是时易!”
“俺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快点放开听见没有,你再不放俺喊人了!”
梁秀娟祖籍是青岛的,口音很重,也很好辨认,在沈家当了十多年的保姆,她再怎么装沈时易也不可能认不出来。
南悠急匆匆地追过来,气都喘不匀,浑身脱力,从梁秀娟肩膀上捡了一根头发。
“阿姨您现在可以不承认没关系,我们找您什么事您应该很清楚,这事对沈时易而言很重要,反正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您今天要是不承认,我们回去就去警察局查,我就在医院工作,您的DNA我回去就可以找人验,陈阿姨去世的事警察那儿已经查的差不多了,现在就剩您一个证人,如果真相水落石出,您也逃不开责任!”
沈时易一愣,南悠冲他挤了下眼睛,才反应过来南悠这是在诓梁秀娟。
梁秀娟没什么文化,也没经历过什么世面,一听南悠这么说,显然有点动摇。
沈时易接着说道:“是这样,警察那边已经查出来我妈自杀这事跟我哥有关了,梁姨,您凭良心说,那些年我妈对您怎么样,我不知道我哥她对你做了什么,但是请您相信,您只要告诉我真相,我保您周全,我现在有这个能力,我哥不见得有。”
南悠:“您要是不说,那我们只能让警察来问您了,就算这事跟您没关系,沈时利也不见得会怎么对您,我们更没有理由帮你,您自己可以掂量一下。”
梁秀娟没回应,显然还在犹豫,但也看得出有所动摇。
沈时易原本想再等等,可他刚才听南悠声音不对劲。
她感冒了,这么热的天气,脑门上全是汗,脸色愈发惨白,说话的时候尾音都是虚的。
话也说到这份上了,梁秀娟依然不肯张口,肯定有难堪之处,沈时易也不打算再逼她。
沈时易抽出张名片,递给梁秀娟:“这是我的名片,梁姨,您从小看着我长大,我知道您也是有苦衷,您还记得今天是我妈祭日肯过来看她我就知道您是好人,您没忘我妈对您的好,没关系,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不差这么一会,我给您时间思考,你什么时候想告诉我了就给我打电话,我发誓,无论发生什么,您的安全我都保证,我拿我的命发誓。”
梁秀娟踌躇不定,沈时易不等她答应,直接将名片塞进了她的口袋,带着南悠回到了车子里。
“你为什么不再问问啊,再等等,她已经犹豫了!”
“你生病了,”沈时易给她系好安全带:“你自己也是医生,感觉不到的吗?”
“我知道我生病了,但没关系啊,没什么事,我能坚持,不行不行,”
南悠说着就要跳下车,她总觉得还能再问问,梁秀娟已经动摇了, 指不定答案今天就揭晓了。
“悠悠!”
沈时易按着她不让她动,南悠被他吓了一跳。
“我不是凶你,”沈时易说:“”梁姨这人我清楚,她本性不坏,在沈家那些年我妈对她也不错,不然她不会今天偷偷来看我妈,你相信我,她会告诉我真相的,我们先回去,你在发烧,很不舒服,现在对我而言,你比什么都重要,懂吗?”
见到梁秀娟,沈时易显然很激动,但他不得不冷静下来,他不能让他的小姑娘跟着他吃苦。
南悠眼眶瞬间就红了,拽着沈时易的领口,祈求般的:“沈时易……”
“乖,”沈时易亲在了她的唇边:“盖好,睡一觉我们就到家了。”
南悠最终点了头,沈时易又亲了亲,绕到另一边上了车。
不远处,梁秀娟手里捏着那张名片,眼看着车子走远,又转身,回到了陈韵的墓前。
“夫人呐。”
——
南悠确实发烧了,早上起床她就觉得有点晕晕的,量了量体温,三十七度多一点,低烧。
觉得自己平时身体还不错,随意吃了两粒药就跟着沈时易出了门。
一路颠簸,再加上烈日灼晒,体温很快升了起来,回到屋里已经烧到了39度,眼睛立刻肿了起来,人已经昏睡不醒。
沈时易给方可打了电话,照着方可说的去门口药店买了药,喂她吃了,又敷上退热贴。
到了晚上温度才算降了下来。
“啊~”
南悠试了试嗓子,有点疼。
南悠毕业以后就没发烧的这么厉害过,下午睡醒了睁眼就看见沈时易正在给她换退热贴,贴心的像个老妈子,这会没事了,又去门口拿外卖。
“饿不饿?”
沈时易拎着粥进卧室,清清淡淡小白粥,最适合养病。
南悠点头:“我就喝粥吗?你也太虐待人了吧沈时易!”
“生病了就得喝粥,不然你还想吃什么?”
“麻辣烫,不行的话关东煮也是可以的。”
沈时易弹她脑壳:“醒醒,你已经退烧了。”
“…… ”
沈时易把粥盖掀开,白米香气扑鼻,南悠难得的竟然觉得有点食欲。
沈老妈子先试了试温度:“张嘴。”
“你回来的路上就睡着了,脑门比我车前盖还烫,”沈时易一口口喂她:“明知道自己发烧了怎么不告诉我,还跟我去那么远的地方,你想让我担心死?”
沈时易这话不是责备,是后悔,后悔把她掺和进这件事来。
“早知道就应该让你去上班,”
南悠:“上班更容易加重,医院那么多细菌,该躲躲不掉的。”
“你还有理了?再喝一口。”
“是我不好,没照顾好你,我和院长请了假了,你明天再休息一天,悠悠。”
“嗯?”
沈时易搅着粥碗,没有抬头:“过几天我可能要出去一趟,你好好照顾自己,有事给你妈妈打电话,我可能顾不上你。”
南悠一愣:“你去做什么?”
“没什么事,出趟国,具体去哪儿还不清楚,得看唐玖他哥哥。”
“不清楚。。?”
“对,不太清楚,”沈时易也笑了:“目前在美国,按照前嫂子的性格,过两天应该就是在日本了,叙利亚也不是没可能。”
“……”
那这女朋友还真是挺个性的。
南悠小声嘟囔:“我也想去。”
“不行,”沈时易不能再让她跟着跑腾:“你好好在这儿呆着,该上班上班,该吃饭吃饭,我很快就回来。”
“日本的话我可以给你当翻译!”
“日本只是个比喻,谁也不知道她到底会去哪儿,我找唐域是有急事。”
沈时易今天是真的累了:“悠悠,你相信我,这次的事情很快就会过去,等我回来,我就去跟你妈妈,跟你外公外婆提亲,我们结婚,好不好?”
他抱她在怀里,轻轻地敲着她的背:“这件事不说清楚,我这辈子也没办法放下。死的那个人,是我妈。”
南悠在他怀里点头,她都懂。
不是所有人都会有他们同样的经历,沈时易和她不一样,她渴望亲情,至少还能得到,可沈时易不一样,这个世界上除了她,他真的再也没有任何亲人。
“那你早点回来,我在家等你。”
沈时易揉了揉她的发顶,笑的温柔。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