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欢喜始终觉得,肖想是种病。
自从看了那本杂志后,她总是不自觉地代入自己,然后胡思乱想很久。
当然,在程晏面前她表现得格外正常,丝毫不受杂志故事的影响。
月考成绩出来后,两人的分数和排名依旧咬得很紧,同学们都私底下将她们作比较。
两人在看到排名单时却是相视淡淡一笑,然后回到座位上继续低头做题。
艾伦是最兴奋的那一位,当天晚自习就买了一堆糖果几个人分了。
“我真没想到这次我还能考到第十五名,啊,天哪!”她笑得开怀,“看来是天助我也。”
林欢喜抓了把糖果塞进桌肚里,拉住她出了教室,嘘了声:“小声些,有人欢喜有人愁,你这样小心被人说闲话。”
艾伦垂下脑袋哦了声:“不过,应见深这次好像成绩下滑的很快哎,我昨天去交作业还看到她被老班训呢。”
林欢喜抬头瞥了眼班里那个沉默孤单坐着的长发女生:“好了好了,我们也别管她了,回去吧,我题目还没做完呢。”
程晏低头翻着交上来的化学试卷,嘴里念念有词,在数着数量。
“三十一,三十二……”
林欢喜知道这是程晏的一个习惯,数东西时喜欢小声读出来。
“哎,程晏!”她凑近了些,程晏头也不抬,低低的嗯了声。
“你注意到了没,这次,应见深成绩下滑的很厉害。”
“所以呢?”
林欢喜努力佯装是随意提起:“你难道都不去安慰一下吗?”
程晏似乎是在思索,接着回她:“不了。”
“为……为什么?我觉得,你还是去安慰一下好,不然她也挺难受的。”林欢喜掩住内心的欣喜。
“我安慰了,你不就又要乱想了。”程晏轻轻说道,“哎呀,都怪你,我又忘了数到多少张了。”
他站了起来,低头又重新数起了化学试卷的张数,神情专注。
林欢喜埋头忍不住偷笑。
对不起,应见深,我承认,我不是个善良的人。
星期五,老班在班会课上忽然宣布:应见深要转学了。
所有人都惊讶了,纷纷转头往应见深看过去。
作为焦点的女孩早就红了眼圈埋着头哭得泣不成声。
林欢喜越过重重的人影透过小小的缝隙看见她黑亮的长发柔顺的披在了单薄的肩头,随着动作小幅度的晃。
程晏的表情似乎也有些惊讶,他同样看过去,林欢喜很想知道,程晏此时的表情是如何的。
很快,他转过了头,表情有些沉重,应见深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到了讲台上。
她长得漂亮,哭了也是梨花带雨的楚楚姿态,她努力的笑了笑,但效果不太好,看着更悲伤憔悴了。
“很抱歉,现在才告诉大家,明天我就……我就不在这个教室了。父母的调职,我也要跟着她们一起离开蓉城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教室安静,只有她略带沙哑的声音和偶尔的抽噎声。
“我很爱九中,这里有我最好的朋友和……最珍惜的人。”她的眼神越过众人定在程晏身上,然后微微的一笑。
林欢喜心头一动,她动作迟钝的转过脸,看到身旁人的侧脸,依旧沉静,目光坦然。
记忆里,应见深絮絮叨叨说了一堆话,最后捂着嘴泣不成声,班里瞬间涌起了悲伤的气氛,不少女生都跟着红了眼睛,更有人干脆哭了起来。
林欢喜不喜欢这样的气氛,她除了眼里多了几分悲悯,看不出其他情绪。
应见深之前所做的所有针对,即使在离别的这一刻,她也无法做到宽容。
晚自习,班里一些人准备了小礼物,有些偷偷塞到她课桌里,有些直接交给本人,年级上的一些爱慕者也纷纷跑了过来,场面竟然还有些热闹,给平常一片死水般的班级添了些青春气息。
艾伦和林欢喜坐在位置上一人一个手抓饼。
“最有竞争力的情敌走了。”艾伦默默看着那边的热闹和悲伤,“欢喜,其实除去某些关系,应见深也并不坏。”
林欢喜边啃着饼边翻着笔记,口齿不清的嗯了声。
艾伦凑上前按住她的笔记本:“人家情敌走了,你难道不应该表示表示?”
林欢喜推开她挡事的手:“程晏都没表示,我表示什么啊。”
“我觉得吧,你可以大大方方走到她面前,然后拍着她的肩膀安慰:以后,程晏就交给我照顾了,你一路走好吧。”她兀自笑了,林欢喜抬手敲了下她脑门。
“好的不学尽学坏的,人都走了还非得去补一刀。”她摇着头,“这种落井下石的事我可做不出来。”
“什么落井下石啊?”方正宇叼着棒棒糖走了过来,程晏跟在他身后坐了下来。
“就是班长的离别啊,你们看,多热闹!”艾伦抬了抬下巴。
方正宇嘿嘿笑了:“好歹也是我们一班的班花啊,多少有些台面的。”
艾伦啧啧两声,斜睨着打量某人:“可惜,某个人铁石心肠,人家姑娘都当着大家的面含情脉脉的表白了,什么最珍贵的人,某人倒好还心定神闲的坐在这写题目。”
林欢喜瞪她:“就你话多,化学老师布置的试卷写完没,再不写化学课代表就来找你了!”
艾伦啃完最后一口大饼,边说边起身:“好好好,知道了知道了。”走到走廊去扔垃圾。
放学的时候,林欢喜和艾伦在三岔口分开后就挎着书包肩带一路狂奔终于追到了程晏。
她弯着腰大喘着气:“你……你属马的吗?走这么快?!”
她是从放学开始就刻意拉着艾伦紧紧跟在程晏身后,可出了拥挤的校门后,两人之间的距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增大,林欢喜心头着急,和艾伦聊天也有些漫不经心。
“马是跑的。”程晏声音淡淡,两人走进小区的门口,路灯昏暗,树影婆娑,万家灯火。
林欢喜的关注点自然不在什么马啊兔啊身上,她低头快速的扫了眼程晏双手里的东西,顿时了然的一笑。
“我就说,你对应见深这么重要,她怎么可能不给你信。”
晚自习下课后,应见深挨着顺序发给每个同学一封信,当应见深发到林欢喜时,程晏已经不见了身影。
林欢喜杵在那儿有些尴尬,还好心的解释了下:“他——他说他急着上厕所就先走了。”
应见深却是淡淡的笑了笑,眼神温和,然后把信给了她。
后来林欢喜对照了下艾伦的,发现两人信里都是一张明信片还有一张叠好的千纸鹤。
还挺用心。
不过——刚才那一眼,程晏手里的好像比她们的都厚了一些。
“你这里面是什么啊?能给我看看吗?”林欢喜伸着脖子很好奇。
程晏顿住了脚步,转过身与她面对面:“林欢喜同学,你是不是喜欢我。”
他是问句,语气词却是肯定词。
林欢喜双眼陡然睁大,万籁俱寂里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接着一下。
她磕磕巴巴的回:“你……你说什么?”
程晏定定的看着她半晌,盯得林欢喜脸颊发烫,她脑海里涌起一股冲动,想和应见深一般勇敢,扯住他的衣领凶凶地回道:“对,程晏,我就是喜欢你!你有什么答复吗?!”
但林欢喜觉得这个方式太卑劣了。
她张了张嘴,程晏已经转过了身,冷声道:“那关你什么事。”
他率先走了,林欢喜在后头瞠目结舌:“喂!程晏,你有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