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欢喜清晰的看见，程晏的神色变了变。
他那双漂亮，漆黑如墨的眼眸一瞬不瞬的盯着她，差点让林欢喜陷进了黑色的漩涡和窗外明朗混杂着哀伤的月色里。
时间好像过去了很久，久到林欢喜觉得自己不该这么看着他。
她手里还捏着围裙的边角，有些尴尬的慢慢转了过去，刚侧过身，程晏忽然对着她笑了起来。
他的眼睛明亮干净，一笑起来眼角微微上挑，嘴角疯狂上扬，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
他说：“林欢喜，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语气有些好笑，林欢喜脑袋发热，她好像听出了话里的宠溺。
她愣了愣，有些不知所措，程晏走过来，在她跟前站定。
一年过去，他的个子好像又长高了不少，以前她一抬头能看到他的下颌，现在只能看到他有些单薄的肩膀了。
“班里人胡乱猜测也就算了，你怎么也跟着胡乱瞎想。”
林欢喜不禁后退两步：“那你们是什么关系？”她眼神坚定清亮。
“她对你而言不特别吗？”她有些咄咄逼人的架势。
程晏不怒反笑：“你也很特别啊，比她还特别。”他伸手将手掌轻轻放在林欢喜头顶上，“以后再跟你解释，你先去洗衣服吧，碗我来洗。”
他径直解下围裙披在自己身上，越过林欢喜走到厨房里。
林欢喜脑袋有些懵，浑浑噩噩的回了房间，蹲下身盯着换洗的脏衣服，不断地揣摩他那句话，越想越觉得开心，然后傻呵呵的捧着一篮子衣服去了阳台。
晚上林欢喜在自己卧室里转着笔写着试卷，她不自觉的走神，又琢磨起程晏的话，不停的想着他和应见深的关系。
特别——究竟有多特别？
为什么会特别？
就这样胡思乱想了很久，她回过神看了眼摆在桌上的闹钟，已经八点半了，她竟然走神了半个小时！
林欢喜低头看自己手里的试卷，还剩最后一道压轴题，她迟迟没能落笔。
她纠结了半会儿，搁下笔，挪开椅子大步往门外走去。
“程晏！”她用力拍程晏房间的门，咚咚的声音响彻在耳边。
木门打开，程晏目光有些疑惑：“起火了？”
“不是。“她摇了摇头。
“那你这么用力敲门？我还以为出大事了。”
林欢喜不自在的咳了两声：“程晏，我……我有个题目不会，来找你探讨一下。”
程晏环臂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呦，林欢喜，这么久了，你竟然来找我问题目了？”
“德性！”林欢喜瞪着他，“赶紧的！”
她作势就往里走，程晏连忙伸开手臂拦住她，硬生生把她卡在门边。
“怎么了？”
“大晚上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太好吧。”程晏正色道。
林欢喜狐疑的瞥他又往房间里张望，也没什么特别的东西，床铺干净整齐，桌面台灯暖黄色的光芒照在试题本的纸页上。
“我都不介意，你这么介意干嘛。”林欢喜嘟哝，“是不是心里有鬼？”
程晏把她推搡出去，关上房门：“能有什么鬼啊，你不要名声我可要。”
后来时隔多年两人再遇时聊到这一幕，程晏依旧有些腼腆的笑着说道：“当时怕自己忍不住。”林欢喜却在他的笑里红了眼眶。
两人到了客厅，打开灯，林欢喜坐到沙发上，不自觉的揉着后颈部，踌躇着该如何开口。
程晏扫了一圈：“你的题目呢？是落在房间了吗？”
林欢喜尴尬的笑了笑，眼神四处飘：“那个题目啊，我记在脑海里了，你过来，我跟你细说。”
程晏表情古怪的瞟了她一眼，不肯上前：“我总觉得你没安好心。”
林欢喜是什么人？坐同桌这么多年，次次都是三八线，超过一点点就要挨尺子打，今晚又是探房又是主动找他，实在古怪。
“过来！”她声调提高了些，程晏黑黝黝的脑袋摇的像只拨浪鼓：“不不不了，我就站这，你就说吧。”
林欢喜不高兴了：“程晏你是不是男的啊，你还怕我把你怎么着啊！”
她顿时想起，之前有次她和艾伦，方正宇聚在一起聊天，小方就说过：欢喜啊，我真怕有天 你兽性大发把我们家阿晏吃的渣都不剩，当时她差点将小方架在火堆上烤了。
现在一看，她好像还真有这个潜质。
林欢喜压下胡乱蹦出的心思，撇撇嘴：“我又不会吃了你，我们友好，和谐的好好坐下来聊次天不好吗，程晏同学。”
程晏叹了口气，无奈的转身走了过来，林欢喜似乎看到了他坐下来时还朝她翻了个白眼。
“林欢喜同学，高三了，时间都很紧了，有什么事我们尽快解决好吗？”
这话一出，又客套又生疏，林欢喜顿时黑了脸。
她要怀疑，一个小时前摸着她的脑袋说那堆碗由他承包，笑得灿烂温柔的程晏是不是被附身了。
程晏见林欢喜黑着脸瞪他，扑哧忍不住笑了：“林欢喜同学，你这是什么表情？”
林欢喜朝他翻了个大白眼：“程晏同学，好，那接下来请你认认真真回答我的问题。”
程晏点了点头，似乎是感受到了林欢喜身边环绕的肃穆气氛，他背脊也自觉的挺直了，表情也格外认真。
林欢喜倒是懵了，她外表看着还沉着气，心头的麋鹿早就撞破了东墙又撞西墙。
最后，她深吸了一口气：“程晏同学，麻烦你把左胳膊抬起来。”
“？”程晏虽然眼神疑惑但依旧乖巧的抬起了左胳膊，林欢喜快速的双手抓住他的胳膊，低头张嘴就咬了上去。
是真咬。她都能听到耳畔程晏长嘶的声音，她磨着两排牙齿粗暴的和他的肌肤亲密接触，留下厚厚两排牙印。
她生气了，问题也不想问了，就想咬他，狠狠咬，让眼前的人和她一样难过。
可是程晏黑亮的眼眸看了看那两排牙印，抬起头，右手捂住手臂上的印记，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她。
“你怎么了？”语气小心翼翼的，生怕她又低头咬他。
林欢喜又手足无措了，怎么是这个反应，照程晏尖牙利齿，别人伤他一寸他还一丈的性子，他至少得砰的站起来狠狠骂她：“林欢喜，你神经病啊！”
就跟上次她因为恼怒把纸巾从应见深手里夺过来狠狠砸进他怀里时相同。
林欢喜懵了。
她眨眨眼睛，落荒而逃，房门砰的声合上，再没打开过，阳台的窗户开了道缝，凉飕飕的风穿堂而过。
少年挽起纯白的长衫袖口，指腹一遍遍摩挲着两派牙印，若有所思。
第二日，林欢喜起了个大早，她顶着黑眼圈简单洗漱后就拿着零钱去买早饭顺便给程晏带了份杂粮煎饼和豆浆。
回来后她见程晏的房门还关着，拎着早饭站在门前正犹豫不决时，门刷的打开了。
“你——”程晏抬手揉着毛绒绒的头发，居高临下的望着她，还有些睡眼惺忪。
林欢喜咳了几声，将装了早饭的塑料袋递给他：“为了表达我对昨晚行为的抱歉，特意给你带了早饭。”
程晏低头眼里有些促狭的笑意：“昨晚怎么了？”
明知故问！
林欢喜咬牙切齿：“程晏，你不要得寸进尺！”
程晏冷哼了声：“昨晚被一只小狗咬了，我一晚上没敢睡，生怕自己得了狂犬病。”
林欢喜作势要把早饭拿回来，程晏像看透她的心思快速将负手将早饭藏在后腰。
林欢喜扑了个空，差点摔着了，幸好程晏还有些良心，堪堪伸手拽住了她的手腕。
门嘎吱一声，提着手提包的妈妈出现在玄关处。
两人诧异的转过头，快速的拉开了距离。
“妈……妈——”
“阿……阿姨——”
程晏进了房间，林欢喜走过去帮妈妈把手提包和袋子拎了过来。
“妈，你还要出门吗？”
妈妈嗯了声，从手提包里取出两串冰糖葫芦递给她。
“你奶奶这次病情稍微好了一些，就是家里的药也吃完了，我还要去趟医院。”
林欢喜沉默的嗯了声。
“另一串给程晏吧。”
林欢喜接过：“好。”
门嘎吱一声又合上，程晏看到林欢喜手里的冰糖葫芦，笑了笑，正又要调侃她，忽然发现她面色不太好。
便只是接了过去，从口袋里掏了掏，是几枚糖果。
“呐。”他抬了抬下巴，示意林欢喜接过糖。
后者只是淡淡的看了眼，兴致不高的摇了摇头：“糖吃多了会长蛀牙。”
程晏看着她背过身回了房间，再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糖葫芦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