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晏一面目不转睛的打理作业，翻看记录，一面说：“中午的事我看到了，我跟她们说教学楼下墙角处有监控，可以清楚的记录下她们恶意推人的行为，而那个监控在十二点的时候会有短时间的休克，所以不会捕捉到你推叶荣时的场景，于她们而言很不利。”
林欢喜蹙眉：“你怎么知道？况且她们也没必要信你。”
“我爸是学校里负责监控的保安，你说我会不会知道？况且当时她们正心慌的很，多说几句就算再不信还是心虚的和你道歉了。”
林欢喜瞬间就明白了，她沉默了半会儿还是低低的说了句：“谢谢你，不然我也不知道下午会有多糟糕的情形。”
程晏很自然的接受了她的感谢，毫不客气的点了点头，将一组化学作业放到桌角，拿起另一组低头继续翻看记录：“不过，我骗了她们。”
林欢喜一愣：“骗了什么？”
程晏偏过头眼眸亮晶晶的看着她：“十二点，监控怎么会休克呢。”他话说完牵起嘴角对着她微微一笑。
林欢喜看着他温柔的眉眼，愣了会儿，终于也咧开嘴笑了起来。
“狡猾。”她评价。
可她眼前的人似乎在闪闪发光。
程晏把另一叠作业本推到她面前：“帮我改吧，快忙死了。”
林欢喜接过红笔，笑着低下了头：“还不是你自找的。”
一个月过的真快，林欢喜如计划里的将大部分时间匀给了文科，五月的最后一天晚上七点不到，她在卧室里将刚又翻看了一遍的历史书合上放到一旁，从书包里郑重的掏出一张文科的综合试卷。
满分三百分，包含历史，地理和政治。
是她刻意勾搭高二的学姐要来的一张试卷。
林欢喜准备好纸笔，调整好坐姿，当闹钟的分针指向12时，她长吸了一口气低下头写起了试卷。
一定能行的，林欢喜，你一定能做出一张漂亮的文科试卷。
第二天是六月的第一天，是个阴天，雾气很重，天空灰蒙蒙似乎怎么也擦不干净。
林欢喜拿着手里刚发下来的文理分科志愿表，手心渐渐冒出冷汗。
这是真正的文理分科了，明天就要把表格交上去然后统一交给学校的教务处，由教务处的老师根据学生的不同志愿重新排班。
艾伦看着林欢喜绷紧的侧脸，担忧的问：“欢喜，你怎么想？”
“我昨天像许老师之前建议的做了一套文综试卷。”
艾伦看她肃穆的神情，忐忑的问：“情况怎么样？”
林欢喜眼睫轻颤，缓缓的摇了摇头：“没我想象中那么好。”
艾伦沉默了会儿，表情难的的认真：“无论你选择文还是继续留在这里，我都会支持你。”
林欢喜淡淡的笑了，笑意不达眼底，眉眼间都是惆怅和烦恼。
这一个月来，除了老班时不时找她谈心，还有其他科目的老师也找她聊文理分科的事，每个人都在劝她学理，告诉她理科会给她更好的未来和成就，而文科，就像是独孤一掷，破釜沉舟，有太多的不确定性。
林欢喜将表格塞进桌肚里，起身走出了教室，一直到自习课铃声响起来，她都没回来。
艾伦焦急的张望着门口，她知道现在欢喜最需要的是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想想，冷静理智的做出最适合自己的决定。
老班就在这时走进了教室，一看到空着的座位，她问：“人呢？”
艾伦自从开学的那次经历对老班有种莫名的害怕，磕磕巴巴的说：“不知道。”
老班看着那个座位徐徐叹了口气，也没再说什么绕着教室走了一圈就离开了。
艾伦看着她离去后空荡的后门口，松了口气。
林欢喜此时站在学校一座偏僻孤独的旧楼天台，这座楼给她的印象很深刻。
她清楚的记得，在高一的时候，那个在秋天穿着单薄的长裙哭着和程晏告白的优雅女生。
天台的风比下面穿过拐角和墙壁的风来的更猛烈些，呼啦啦的吹着，宽大的校服都灌进冷风鼓城球，她索性将校服外套脱了下来，里面是一件白色的短袖，露出两截藕般光洁白嫩的手臂。
迎着冷风，闭上双眼，身体承受的刺骨的冰冷让她有些近乎疯狂的快意。
她抬头睁开双眼，灰色的云朵就在头顶徘徊，一朵堆砌着一朵，她好像忽然明白程晏为什么总喜欢一个人默默的抬头看天空了。
因为天空那么干净，时而明朗万里无云，时而狂风大作阴云密布，可是再怎么样，它们就好像能成为你的归宿地，你看着它会哭会笑会难过会欢乐，你所有情绪，天空都看的见，并且默默的回应着你。
林欢喜张开手臂，像一只白鸽，深呼吸了一口气。
她是在六点多的时候回了班上，随意的套上校服，衣领都没有牵好，头发凌乱，脚步还很踉跄虚浮。
走进班里，静悄悄的，她在昏暗的灯光里看到窗边还坐着一个人。
听到动静那个人回过头，乌黑的眼睛怔怔的看了她几秒，然后不慌不忙的转了回去。
林欢喜大步走到程晏前面，将椅子调整了下就坐了下来。
程晏停下手中的笔，抬头看了她一眼。
林欢喜面色凝重，被冷风吹的有些不正常的白，她忽然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尖。
程晏往后躲了下，略有些嫌弃的说：“你这是在外面凉了多久？”
“挺久的。”
程晏没想到林欢喜还真的回应了他明显嘲讽的问题，表情也逐渐严肃起来。
“怎么了？”他问。
林欢喜将外套拢紧，一只手摸上凉凉的右脸颊，被冻的打了个寒战。
程晏看不过去从桌肚里掏出水杯起身走到教室后面给她倒了杯热水，回来递给她：“用这个敷。”
林欢喜嗯了声接过来用水杯的侧面覆上凉凉的脸颊滚了几圈，顿时舒服的喟叹，又问：“有吃的吗？”
程晏搁下笔：“林欢喜，你是女土匪吗？”
他手往下从书包里掏出一盒饼干放到桌子上，见林欢喜两手摸着滚烫的水杯眼神恍惚，心想她大概是吹冷风吹傻了，伸手撕开了饼干的包装袋，还将盛放饼干的盒子从包装袋里取了出来放到她跟前。
“吃东西不用我教你吧？”
林欢喜摇了摇头，伸手拿了块饼干放进嘴里嚼了嚼，喟叹了句：“味道还不错。”
程晏哭笑不的，低下头继续忙活自己的。
“程晏，你学文还是学理啊？”
程晏不假思索的回答：“当然学理啊，我理科比较好。”
林欢喜眨巴眨巴眼睛：“程晏，我再问你，如果现实和梦想摆在眼前，你只能选择一个，你会怎么选择？”
程晏察觉到什么，抬起头乌黑的眼眸盯着林欢喜失神的双眼，舔了下干燥的嘴唇，思索了好一阵子。
“现实是我们脚踏实地站着的，而梦想却在遥远的未来。没有现实的基础就没有好的未来，也就很难完成梦想，所以如果是我，我会选择现实吧。”
林欢喜听完他的话，一言不发。
“林欢喜，你是在考虑文理分科是吗？”程晏试探着问：“我听过一些关于你要学文的事。”
“那你希望我学文还是学理？”后来的林欢喜也不知道当时迷茫的自己为什么要问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这件事，但当时她就是脱口而出了这么一句话，甚至还有些期待他给出的意见。
程晏有点懵，反应过来后低着头说：“其实我很想知道以后我们俩高考是谁考的更好一些，但是——这是你的选择，事关你以后的每一步，我不能干涉，其他人也不可以，只有你才能下最后的决定。”
林欢喜重复了遍他的话，眼神渐渐聚焦，然后认真的看了眼前的少年一眼，站起来闷闷的走了。
“哎，我的——”程晏看着林欢喜的背影，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我的杯子。
他自然不知道恍惚迷茫的林欢喜脑海里升腾出了多少零零碎碎的片段和星子，那些碎片和星子像是宇宙大爆炸时的原子爆炸，在她脑海里横冲直撞，噼里啪啦擦过火星。
最后只留下了一块碎片，就是她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