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二的时候,她推掉了所有社团还有学生会的职位,潜心的去学习专业和考各种证,国二,六级,驾照,CPA。
也许是自尊心作祟,她努力的让自己变得更优秀,时不时去清华的校园官网逛一圈,在首页上的某几篇文章里总能看到程晏的照片。
他穿着黑色西装,系着领带,在一群人里格外拔高,样貌看的不是很清晰,毕竟是大合照。
但林欢喜只一眼,就肯定那个人是他。
他在辩论赛里做正方二辩,并且表现出色,小编用了大量华丽的辞藻去夸赞他。
林欢喜退出网页的同时从书架上掏出会计教材。
一南一北,她单方面的与他较量,一如高中时候在红榜上的竞争。
郑野光在某个风和日丽的星期三出现在林欢喜跟前。
彼时,林欢喜正坐在花园的石凳里看书,阴影落下,她抬头,先对上一双不羁含着笑意的眼睛。
“我复读了一年。”郑野光在她身旁坐下。
“考上厦大了?”
“没有,我上的是厦门的三本。”他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穿着白色毛衣的短发女孩,“她带我进来的。”
郑野光对女生的魅力,从高中到现在,从未减过。
“嗯,那祝贺你。”林欢喜微笑着说。
“我听说了很多事,林欢喜,你能再给我次机会吗?”他眼睛发亮,表情诚恳。
林欢喜的手指微微收紧,她垂下眼眸,半晌没吭声。
郑野光眼神暗了下去,他伸了个懒腰:“今天天气真不错,我情你吃火锅?”
林欢喜推脱不来,抬头微笑:“好,谢谢了。”
郑野光偶尔会跑到厦大来,给林欢喜带一大箱零食或者一些精致的小玩意,禽流感爆发时,他还从药店买了十几盒莲花清瘟胶囊。
林欢喜哭笑不得,顺道分给了几个哄笑的室友。
室友有意撮合她们,出去聚餐时刻意叫来郑野光,又故意找借口离开,让他们独处。
林欢喜早就看透了他们的小把戏,无奈的摇头。
她有意无意的拒绝郑野光,可是,有很多时候,明面上她无法回绝。
送她回宿舍的路上,郑野光问:“欢喜,你现在怎么想?”
林欢喜主动给了他一个拥抱,又快速的抽离:“谢谢你那么喜欢我。”
“请你,不要再坚持了。”
处理完这段感情后,林欢喜几日都刻意避开室友的追问,室友们大致也猜到了,不再提起。
期末考试将近,她几乎整天都待在图书馆。
一直到了考完试,她打开手机,发现微信和QQ上有不少消息。
“化学老师得了癌症去世了,15号的悼念会你去吗?”艾伦还配了个疑惑的表情包。
消息发送时间是10号,也就是昨天。
她脑袋嗡嗡作响,再点开班群,不少人都冒泡了。
“我今晚的火车。”
刷到这条消息,她心里咯噔一声。
化学老师生前最器重的学生要回来了。
生死无常,是早就参透的道理。
在化学老师的悼念会上,赶回来的学生挤满了整个大堂,一眼望去是乌泱泱的素黑。
林欢喜来得晚,只能挤在最后,靠近门口,她微微喘着气,手里还捧着从花店买来的一束花圈。
眼前的黑海波涛汹涌,她听主持人说话,听到了程晏的声音。
拼命踮起脚往前望,透过缝隙她看到熟悉的那张面孔。
只露出半边侧脸,穿着整齐的黑西装,打着领带,林欢喜只看了半会儿就移开了视线。
依次序向逝者遗像行三鞠躬礼,林欢喜将花圈交给老师的妻子并劝慰了几句。
轮到林欢喜时,程晏和几个其他班的课代表站在一旁陪同亲属向来参加的人打招呼说话表示感谢。
她全程目不斜视,走上几步,深深鞠了三躬,垂下头时无法言说的酸涩涌上眼里。
她走到旁边,心疼的抱住化学老师不过十二岁的女儿,摸了摸女孩的头:“会好的。”
女孩咬着唇在她怀里抽噎,背后有一道声音响起。
“阿欢,你妈妈叫我带你过去。”
林欢喜眼神一滞,那人已经在旁边蹲了下来。
叫阿欢的小女孩挣开林欢喜的怀抱,奶声奶气的说道:“谢谢姐姐。”
“阿晏哥哥,妈妈在哪儿啊?”
程晏微笑着接过她的双手:“在那儿,我带你去。”
“好久不见,欢喜。”
林欢喜睫毛轻颤,心里的塌方早就倒了一地,她迟钝的回了句:“好久不见。”
她抬起头,阿欢已经不在了,只有程晏在微笑着看着她。
两年过去了,他好像一点都没变,穿着黑色西装,打着领带,看上去又帅气又凛冽。
和她在官网里看到的照片一模一样。
“我们去聊聊吧。”他自然的拽住她的手腕,牵着她离开了大堂,后面的公园里有一处长椅,他们坐下。
“两年了,你好像一点都没变。”
林欢喜眼神黯然,她很想发火。
程晏你凭什么说我没变!你知道我这两年改变了多少吗!
你知道这两年我就跟个傻子样一直在等你,打探你的消息,连在梦里都在找你吗!
但是她一句话都没说,她累了,从知道程晏要回来参加化学老师的悼念会起,她饭吃不好觉睡不好,连喝口水都能被呛到。
她忽然觉得,自己上辈子是不是做了大逆不道的事,这辈子要被程晏纠缠这么久。
程晏又接着说:“我听方正宇说,你在厦大过的还不错。”
林欢喜冷笑反问:“那他有没有告诉你,这两年,我得了恐男症?”
她的话犀利,抬眸时眼神里有什么要泄露了出来,是她要藏不住即将崩盘的软弱。
程晏眼神里有些迷茫,他们尴尬的对视着,直到林欢喜被气笑了,她颓然的转过身靠在长椅的椅背上。
“我不信你什么都不知道…我不信…”
沉默了有一分钟多。
“欢喜,我们不适合。”
“总有人比我更适合你,我亦如此。”
不适合!不适合!
林欢喜反复在心里念着,她拒绝人最喜欢用这句话,那…程晏,对你而言,高中三年算什么,最后一次见面时,我的吻算什么。
她脑海里回放起出发前在手机里下载的视频,这几天她反反复复看了很多遍。
熟悉到只要记起一些片段,她的双手就不自觉的攥紧。
“砰。”
她给了程晏一个沉重的过肩摔。
巨大的动静惊扰了不远处正在聊天的客人,他们好奇的张望了过来。
林欢喜下意识挪到程晏跟前,挡住了那些人的视线。
可笑…她到现在还会顾及他的颜面。
程晏站了起来,他面色平静,望向她的眼眸坦然得不像话,好像早就有所意料:“你还想摔我打我都可以。”
林欢喜垂下的手攥紧,手指节微微泛白,她咬着下唇。
“程晏,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永远都不要。”
她没看程晏的眼睛,愤愤转身,大步流星走到了公交车站,盯着人流如织的街道,硬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
她告诉自己,从今天起,她要放弃这个人。
可是她又想起高三那年,在路灯下,她对郑野光说,她永远永远都不会放弃程晏。
当时她是真心喜欢他,喜欢到想把世界所有的美好都拱手奉上。
可是…要走过多少风月,才敢拥抱你。
在公交车的后排上,她又哭成了狗。
旁边的阿姨时不时小心翼翼的瞥她一眼。
林欢喜只是生气,两年了,她每次坐公交车都要坐后排,都要坐靠窗的位置,都要戴上耳机听《稻香》,都要想起那天她怀揣着孤独和忐忑,犹如涉水的清晨麋鹿,小心的涉足,而坐在身边的少年填补了她心里的空白。
耳机里周杰伦用欢快懒洋洋的音调唱着她都能默背下的歌词。
“还记得你说家是唯一的城堡…”
她抬起手臂咬住手背上的一块肉,牙齿摸着肌肤,锐痛麻痹了心口的痛。
她打开手机,颤抖着手指编辑新的消息。
“我终于不喜欢你了。”
点击发送,不一会儿,显示发送失败。
这个号码,在高考毕业后,就成了空号,就像那个人,消失在了人海。
剩下的一个月多,她找了份家教的工作,一个星期去辅导那孩子三次,一次两个小时。
她还养了只狗,妈妈一开始不同意,后来是那个被称作继父的男人劝了很久才允许了。
林欢喜对一些问题太过偏执,到现在她都没开口喊过那个男人,无论是叔叔还是父亲。
她打心底始终不承认这个男人。
是只可爱的中华田园犬,从榕城的流浪猫狗基地领养回来的。
小狗很乖很听话,听基地的工作人员介绍,这只狗之前是一户人家的,因为得了病被丢弃在了马路,流浪了很久被一位好心人送了过来。
林欢喜抚摸着小狗的脑袋静静的听,她眼神心疼的看着她,一遍遍的抚摸它。
“我不会的。”
“我不会一言不合就丢弃了你。”
“你别担心。”
小狗的眼睛又大又亮,甩了甩毛茸茸的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