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离却摇了摇头道:“我送给你的生辰贺礼,也万没有再收回来的道理。”
“若是我收了,那你以后……”
墨离知道迷雾想问他的话:
“我以后自然会随祈灵一起退隐,他答应过沈夜不会站在任何一方,我会永远一直在他的身边所以也自然会做一样的决定。”
墨离看着面前的他道:
“至于这本天书还是永远留在魔族,留在你身边的好,跟着我一起销声匿迹,未免可惜。”
迷雾扣着那古书的手上几乎露出了青筋。
“我明白了,墨离。”迷雾看着他道:“你放心,我从今往后,必不会辜负你今日这份信任,只要我还是魔尊一天,魔族就会在一天。”
墨离对于他来说自然放心,否则当初就不会把整个魔界托付给他,当初便是相信他可以做得到,也有这个能力:
“嗯,对你我向来很是放心,这么多年来你已经为魔界做了你所能做的一切。”
这么说来,迷雾是收下了这份贺礼,魔界有了另一位合适的魔尊在,墨离也能安心离开了。
时隔几万万年,魔尊的宫殿殿内还是那般吵闹,来往的人都是来给迷雾送生辰贺礼的,只是墨离送的最为贵重,时间一晃便到了晚上,他们如今都与魔界其他魔族一样站在宫殿外面的长街上。
魔界的天灯节一年一度,只有魔界城中的百姓才过这个节日,今年正好赶上了他们魔尊的生辰,所以就比往年更加隆重一些,这一日百姓所做的事无非便是带上面具走在街头,湖中放灯或者点一盏天灯,城头猜一猜灯谜,灯火也只有在晚上看才好看,因此他们这日出来时已经是魔界的日落时分。
魔界本就人多,今日天灯节更是人山人海,放眼望去推推搡搡都是魔界城中的百姓。
祈灵路过魔界城中百姓的摊位前也买了一个面具,面具是一个狰狞的人像,大抵是他们魔族一员,因为与一个天神有灭门的仇恨,最后同归于尽为百姓们带来了长久安宁的魔族。
墨离摇了摇头:“这个面具不大适合你。”
话音刚落他便伸手摘了祈灵的面具。
“你若是想带便带这个吧。”
其实面具一带便只能看到一双眼睛,哪里又分得什么适合不适合。
但祈灵也就只是心里这么想一下而已,面上仍旧不动声色的接过墨离给他的面具,这毕竟是墨离的心意,他看了一眼手上的面具上面画得是她们凡间想象里的的神,神总是普度众生,最后自己也修得了正果,总归结局是好的,这么一对比,先前的那个的确狰狞了一些,他们本该不偏不倚,在这两方之间,再也不会选择任何一方。
墨离的眼光一向不错,也意味着他们将来的处境,总是要一碗水端平。
祈灵抬眸看向墨离:“也好,面具似乎更合适一些,听你的。”
周围都是带着面具的魔界城百姓,就跟凡间一样,几乎没有什么不同,刚开始或许还能觉得新鲜新,但是两个人陆续走了几条街道难免觉得无趣。
“对了墨离,今夜怎么不见迷雾,今日不是他的生辰么,怎么过生日的人反倒不爱热闹了?”
这满城的热闹不就是为他一人而热闹,结果那个贺生辰的人现在还没来,让别人白替他热闹。
墨离闻言只好叹了一口气道:“他说自己不爱热闹,晚一些天灯的时候来。”
即便墨离失忆了,在魔界的地位仍旧无人可比,在迷雾心目之中的地位亦复如是。
难怪。
罢了。
不过这样一来也好,他最近一直忙,从沈夜那里回来以后便来了魔界,总是在忙正事,前几日墨离又总是和迷雾在一起,最近这几日可是少有能与墨离单独相处的时间,两人不自觉地便走到了魔界湖的湖边,他记得他第一次来魔界的时候,觉得这里是整个魔界风景最好看的地方。
今日今日,几万万年过去,亦复如是。
白日里几乎清澈见底的魔界湖如今因为夜色也是一片漆黑,湖上星星点点闪烁得都是各类各样天灯的灯火,几乎要点亮这一整片湖水,放眼望去湖边是走过的行人,街边的光亮映衬着湖中的点点亮色,倒算的上是另一番美景。
“这位公子,要买一盏天灯吗?”
卖灯的妇人拦住了祈灵,自然不是妇人,凡间装扮的魔族。
祈灵停下了脚步看了一眼她摊位上的天灯,又是莲花,又是游鱼飞鸟,样式倒是栩栩如生。
卖灯的妇人见他停下了脚步目光又停留在她的天灯上,觉得他有买灯的意思,便赶紧又跟着道:
“看公子的衣着打扮,想必不是魔界城里的人吧?”
祈灵点了点头,这世上看人最准的人便是商人了,这个道理放之六界皆准,而且准的可以:
“现在的确并非魔界中人。”
那妇人意料之中地接着道:“我们这灯上都是可以写字的,公子把意中人的名字写上去,这魔界湖里的魔族的魂灵看到了灯上亮着的字,来年一定会成就公子的美满姻缘。”
原来天灯节放天灯还有这么一层寓意,那怪今日在湖边上见到的大多是成双成对的。
祈灵素来不信命数一说,不过既然是姻缘,离就在身侧。
祈灵还是挑了一盏纸灯,那纸灯里面放着一截白烛,外面是莲花花瓣盛开的样式,里面一层微微一倾上面是一小段宣纸,是可以落笔写字的地方。
墨离在一旁一直站着看着,似乎欲言又止。
祈灵递给那妇人一锭银子:“不必找了。”
魔族集市也是要靠银子流通的。
那妇人掂量了一下银子,忙把银子放到木框中用红布遮好,从摊位下面取来一支蘸好了墨的笔,看着祈灵道:
“公子出手真是大方,不知道公子的意中人是什么样子,但选公子一定没错。”
一定没错。
祈灵摇了摇头,这世上也就是墨离这么倒霉,会遇到他,不过他选意中人倒是选的没错,他的意中人是人上人,在哪里都耀眼。
祈灵接过笔与墨离一道到了湖岸。
“你有心上人?”墨离之前便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此刻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也这个字不自觉地有些刺耳。
祈灵一副只听到了有心上人这四个字的样子,想了一想对着墨离点了点头道:
“自然是有。”
放眼这世间的人,又有谁能没有自己的心上人?
祈灵走到湖岸,一手轻轻碰了碰手中的灯笼,他方才已经想好了要在这灯笼上写的意中人的名字。
祈灵面上甚是平静地缓缓道:
“他是我认识的人之中最好的,年纪不知道,但是应该与我差不多,曾经是六界之中最厉害的那个人,天帝听了都要怕三分,他其实生得很好看,我喜欢好看的人,总之在我眼里样样都很好。”
此刻提起这个人祈灵的语气似乎要比往日更柔和一些。
祈灵提笔写了上去,眼角余光看了一眼墨离,未着痕迹却又意有所指地道:
“我的心上人,言离你应当认识。”
面前的人听到这些自然而然的愣了一愣,从一开始见祈灵,祈灵似乎就是一个人的样子,看来他对祈灵的了解的确不够,连他说他认识,他都不想不起一个合适的人的来。
祈灵已经写好了字,扔下了手中的毛笔,宣纸贴在天灯另外一侧,正背对着墨离,所以他直到祈灵写完也没看到一眼上面写的字。祈灵写完之后,用火折子点亮了天灯灯芯上刻着的白烛,把手里的天灯转了一转,让墨离看到了他方才写好的宣纸。
墨离见到祈灵写的字后怔在了原地。
字迹苍劲有力,落笔的两个字笔画倒也简单,不难写,正是墨离自己的名字。
祈灵知道自己喜欢墨离时就是他知道墨离喜欢他的那一刻,人很容易喜欢上喜欢自己的人,更何况那个人还是武林之中大名鼎鼎的墨离。
祈灵看着面前的墨离道,烛火的光映衬在两个人的眼眸里,四目相对。
眼见墨离出神,祈灵自然而然侧过身去,蹲了下来,把灯放进了湖水之中,眼看着方才还在手中的天灯顺着魔界湖的水流与湖上清风的方向渐行渐远。
祈灵方才一听那妇人提到心上人这三个字,祈灵最先想到的便是墨离。
墨离很好,祈灵几乎从他身上找不到一点缺点。
他的墨离,他看上的那个人,自然样样都很好。
眼看着天灯已经到了湖中心,祈灵这才在岸边站起了身,再次面向一步之遥的站在他面前的墨离。
“你……”
眼看墨离欲言又止望着他欲言又止道。
祈灵倒是觉得自己还可以再做些什么。
兵器可以趁热打铁,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自然也可以。
眼见四下无人,祈灵便凑上前一步,忽然抬头吻了面前的墨离,墨离想要说的话很快便吞没在了唇齿之间。
唇齿之间的温度原来是这样。
墨离的眼神似有错愕却没有丝毫躲闪,反应过来之后顺势轻轻揽住了面前的人,祈灵没有墨离高,所以抬头吻他吻得久了难免重心有些不稳,他这么一扶倒是好了很多。
半晌才结束了这漫长的一个吻。
对于喜欢的人他一向直接。
“我的心上人是你。”
祈灵凑近了对着墨离道,眼底的光是不会骗人的,他说这话确实是情真意切。
面前的墨离看着他难免动容。
墨离喜欢祈灵是在很早以前,但他自己以为是自己还在那只小白狐狸的时候。
墨离没有说话,而是凑上前低头又吻了祈灵。
墨离的吻便是他的回应,是祈灵预期之中的回应,不管是墨离还是言离,都喜欢他。
很久之后墨离才松开他。
祈灵笑了一笑道:“我今日才知道原来你心里也是有我的。”
而且不是朋友的位置。也是心上人的位置。
墨离看着他道:“是,我喜欢你,非常喜欢。”
“如果我非要很欠地问一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
“大抵是我还在受伤还是小白狐狸的时候。”
祈灵知道墨离的性格,若不是他今日提起,墨离永远不会先对他说。
“难得听到你说喜欢这两个字,你从前可都没怎么跟我说过这两个字。”祈灵抬头倾身,温热的气息喷涂在墨离的耳侧,他轻声在墨离的耳边道:
“墨离,我记下你今日这句话了,我凭本事听到的,那便是我的了,你不能再收回去。”
墨离对他说的这句喜欢。他记下了,不止记下了,更是牢牢地刻在了心里。
心思不说出来是一回事,说出来便成为了另外一回,明明连最亲密的关系都有过,可是言语之间的一句喜欢却又让哪里有了不同,他身旁的墨离明明还是当初那个墨离。
但这之后祈灵总觉得有一些事变了。
是自己的想法变了,也或者是其它的什么东西,哪怕是不刻意看着墨离便能想到他就在一旁,生出了些莫名的安心,甚至是暖意来。祈灵在世间信得人少,但对于墨离,比信任更深一些。
魔界湖上泛起了一阵薄雾,除了有天灯的地方,大抵都能看得见雾气,眼下魔界城中的百姓大都去城头上猜灯谜了,湖边的人也是越来越少。
祈灵取下了腰间别着的面具,看了看对着墨离道:
“不如我们也去城头上看看吧?”
墨离点了点头,他们能留在魔界的时间不多,自然能陪祈灵一段时间是一段时间。
魔界城头上此时人来人往,每隔三四尺便挂着一盏灯笼,放眼望去到像是凡间战事的烽火台,绵延到了尽头,这上面大多灯笼里的灯谜都被解了出来,剩的不多,也是最难的几个。
祈灵伸手碰了碰面前的灯笼,灯笼里的纸条已经掉了出来,但凡是掉出来的便都是已经被人解过得,他拿的这个上面正写着:诗有可解,不可解,不必解,若……,勿泥其迹可也,空白的地方是四个字。
仔细看完倒也不难解,这句话出自谢榛的《四溟诗话》卷一,空下的四个字是水月镜花,禅境里意为虚无幻象,居然是神界的东西。
墨离此时也看到了祈灵手里的纸条。
祈灵忽似意有所指地看向周围结伴而行的百姓,对着墨离道:“方才在街道上看着那些带着面具的人,等这天灯节一结束便又要摘下面具。”
“这不就是天灯节的最重要的一部分?”墨离看着他道:“每个人可以忘掉自己带上面具,用另一个身份认识别人。”
倒的确是魔界天灯节最重要的一部分。
祈灵自然而然接着地道:“可有时候这所谓的另一个身份不是假的?”
墨离看着身旁的祈灵道:“真假本来就是取决于人所愿意相信的。”
人们所相信的便是真的,不愿意相信的便是假的。
“那要是我也是假的呢?禅境里不是有一句话,世间的一切皆为镜花水月。”
既然是世间的一切,自然也包括他。
但祈灵指的其实不是这个。
人是不会有假的,但是人说的话会,打从一开始祈灵有些事便瞒着墨离,比如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祈灵晃了晃手里的面具,忽然觉得自己说得似乎过了些,末了又解释道:“我要是别人易容的呢?”
他取代了原来小说里的祈灵,从一开始。
“我愿意相信你是真的。”
墨离望着他道。
祈灵闻言笑了一笑:“我知道了。”
他知道了墨离的答案,墨离到底是他的墨离。
也许将来总有一日,墨离会得知这一切,但是他不会在意,他看上的是第二个祈灵。
不过对于祈灵而言,将来是将来,现在是现在,祈灵到底是活在当下。
在城墙上走了一会儿,起初祈灵还碰了几盏灯笼,饶有兴趣地看了看里面的字条,倒后来也都懒得看了,看上去倒是看腻了。
墨离便在一旁看着他轻声道:
“你还想去哪里,我都可以陪你。”
“什么地方都可以陪着我去?”
祈灵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他。
四目相对。
墨离同样看着他不动声色地道:“对,往后什么地方都可以。”
“不过。”墨离不动声色地望了一眼自己腰间的佩剑,面上似乎带有几分迟疑之色:“需要跟卿歌族长解释一下,他还不知道我是墨离的事情。”
祈灵点了点头,他心里自然清楚卿歌不知道这件事,而且对身为小白狐狸的言离非常好,是他那个性格在狐狸一族里唯一愿意亲近的人,而且卿歌毕竟也是自己的故友,这件事情自然要解释。
“你到时候去见他一面吧,不过他自然会同意你离开的,虽然他一定也舍不得。”
卿歌会留言离,但是却不会留下墨离。
墨离望着眼前的祈灵。
“那今夜魔界城里,你可还有想去的地方?”墨离出声问道。
“墨离,这魔界城里你可有哪处是想去的地方?”
祈灵没有回答,只是反问了一句:“听起来倒像是你陪我过这个天灯节一样,你从前可是堂堂魔界至尊,这里也是你的家乡,迷雾他比起对我,对你来说更亲近才是。”
此前倒还从来没有人问过墨离。
墨离听到他的话后想了一想道:“无事,你去哪里我陪着便是了,这魔界城里的风景对我而言与这天下山川无二。”
魔界城的风景在他眼里与其他的风景竟一般无二么。
祈灵望了望这周围,想起方才他们似乎在湖边放灯时见过湖中有过往的船只。
“你跟我来。”
祈灵伸手拽了拽墨离的衣袖,墨离看了一眼他伸手过来拽他的动作愣了一愣,但随后便还是顺势跟了过去。
魔界湖不大不小,泛舟的人倒有二三,虽然夜色已深,但毕竟今夜是一年一度的天灯节,湖上天灯映得湖面灯火璀璨,倒是一片光亮。
“船家,这个给你了。”
祈灵扔过去一锭银子。
“借你的船用一用。”
船家本打算停船回去,见到祈灵这一锭银子便又笑着道:“请。”
“你在这里等着罢。”祈灵看着船家又看着墨离道。
他的意思是我们会划船,不需要船家。
当然祈灵这个我们偏指的是墨离。
那船家听到祈灵的话以后便解开了栓船的绳子,跟着退后了一步回到了岸上。
祈灵的银子给的多,几乎已经能买好几艘这样的木船,魔界城是皇城,皇亲国戚聚集的地方,总会有些出手异常阔绰的人,在哪里都见怪不怪。
从小到大他住的地方多是山林田野,少见得有湖泊河流,不过用内力一震船倒是也能勉强在水上行走。
湖上的风要比岸上的风稍微大一些。
离岸边越远,岸上的喧嚣声便越小。
直到几乎那些外人的声音都沉寂了下来,耳畔只有湖上清风的声音。
“这里倒是安静。”
祈灵看着面前的墨离:“不必再动木桨了,船停在这湖中心便可。”
“你喜欢坐船?”墨离放下了手里的木桨,木船周围的波纹一圈圈散开,船几乎停在了这湖中央。
“谈不上喜不喜欢。”
祈灵对于事物很少能分得清喜欢与不喜欢,大多是稀奇与不稀奇。
祈灵摇了摇头:“也许只是稀奇罢了,从小便坐得少吗,去哪里都是腾云。”
“不过今日是因为江上安静。”祈灵看着面前的人道。
在热闹的地方待多了,难免会喜欢在人少的地方待上片刻。
他们的船停在了魔界湖的正中心,远处还能就着灯火看到似乎有一两个船,不过离他们倒是很远,眼下周围都是各式各样的天灯,祈灵望了一眼那些灯,灯上果然都写着别人的名字。
方才他的那一盏上面就写了墨离的名字,那盏灯眼下就在他们附近闪烁着,正是因为不知道究竟是哪一盏,才觉得周围的这些灯似乎连烛火都是温暖的。
在船上待了不一会儿,祈灵忽然望着面前的墨离开口道:
“你真的有想好将来打算做什么吗?”
不一会儿又看着对面坐着的祈灵:“你呢?”
祈灵看着墨离道:“不知道,也许当真去游历,没有需要我的地方,我也不喜欢。”
墨离刚动了动唇,祈灵便道:“我想起来了,你说要与我一起。”
墨离应道:“嗯。”
陪他一起,哪里都去得,四海八荒所有的地方。
远处依旧是魔界城的繁华与喧嚣,但湖水上的寂静将他们远远与那些纷扰隔开。
人早晚是要回到岸上的,早晚要回到那个吵闹的地方,不过在那之前,或是几个时辰,或是一整个夜晚,他们都可以待在这里,待在这个可以安静得听到湖上风声的地方。
在魔界放天灯之前倒是有讲究,用笔蘸墨写好字,听闻等这些灯升到高处,天上的神明也是可以看得到他们祈愿的,所以灯上大都写的是自己想要实现的愿望,或者最思念之人的名字。
“墨离。”
祈灵走过去,把笔递给了一旁的墨离:
“你打算写些什么?”
墨离想了一想,提笔落下,只写了两个字:
祈灵。
祈灵看到了他的孔明灯上写的是自己的名字,于是也提笔在自己的孔明灯上写下两个字:
墨离。
他们写好了一盏便放了一盏,抬眼望去是漫天灯火,似乎照亮了今夜的夜空一般,比天上的晨星更要亮上许多。
“我方才看到了一个灯上写着魔族,想必是迷雾写的了,你也不用太担心,他说不定是个比你还适合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
祈灵看了一眼身侧的墨离。
墨离点了点头:“我听说他从小便只喜欢修炼,唯一的爱好便是四处找人比试,打不过了就一心闭关再接着修炼灵力修为,所以写字难看,方才魔族二字,已经是他所能写的字里面最好看的两个。”
祈灵笑了一笑没有说话,这传言他从前也是听说过的,在魔界的时间似乎过得特别快,迷雾的生辰过完了,墨离和祈灵也是时候离开这里了,他们离开魔界时,是迷雾亲自送他们。
“回去吧魔尊大人,不必再送了。”
送到这里就可以了。
迷雾魔界与人间接壤的地方,对着他们摇摇一揖道:
“好,往后保重。”
这一次的分别不同于以往,这一走便再难见到,他们心知肚明,但知道是一回事,谁也没有在分别时提出来,或者是表现出来,就像往常的离别一般。
“后会有期。”
迷雾望了祈灵一眼,又望了他身后船上的墨离一眼,似乎有些怅然地道:
“后会有期。”
“墨离,接下来你还有没有想去的地方?这么早便回风灵山,我总觉得有些亏了。”
一连解决了天界和魔界的麻烦事,先后见过现在六界地位最为尊荣的那两个人,似乎一直在坐正事,都没有时间怎么休息一下。
“那你想去哪里——”墨离侧眼望着自己身边的人道:“我都可以。”
祈灵眼下也不知道有哪里能去去哪里更好,便随口道了一句:
“那就去凡间一趟吧。”
“好。”
离这里最近的地方是一处凡人的城,凡间的城还是这座城的样子,不曾变过,看来这几万万年以来到底还有是不变的东西,两个人继续并肩在热闹的街上走着。
“凡间还是一样,这些城看上去不一样,但仔细看看又都是一个样子——”
祈灵叹了一口气,走着走着才注意到了自己身边的人:
“言离,我看你从魔界出来以后好像有心事,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我你也要瞒着,我又不是外人,那么多话闷在心里难道不难受吗,不如说给我听听,也许我能给你出出主意。”
不过以墨离那个性格倒是很少跟他说这些,不知道也愿不愿意跟他说。
“说起来的确有一件事情。”
墨离忽然停下了脚步,看着面前不远处的祈灵道:
“我刚才所以你去魔界这一趟才知道了迷雾生辰是每年的几月几号,连他的生辰我都知道,可是也认识你这么久了,可我却不知道你的生辰。”
墨离以为这本该是他提前记得的事,毕竟祈灵对于他来说不是旁人,他们之间并非是因为睡过一觉才会变得亲密,他这么多年作为狐狸,祈灵是唯一一个真正跟他亲近的,就连卿歌也毕竟可是身份有别。。
祈灵听到墨离这话微微一怔,他知道墨离的生辰,他从前是派人查过的,是阴历的七月初九,刚过一个多月,之后查到他的生日,原本就是为了讨他的欢心,毕竟祈灵心里想的是自己刚来魔界,而墨离又是自己认识的唯一一个人,虽然已经几万万年过去了,但他倒是记得清楚。
祈灵对着面前的人缓缓说道:
“没事,你记不记得的都无所谓,因为我在这个世界从来不过生辰,所以那些琐事早就忘了。”
其实哪有人会忘记自己的生辰,只是祈灵的确不曾过过,他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就从来没有过过自己的生辰,一是觉得神族漫长的生命里过生辰,没有意思大家都不怎么过,二是他的确忘了在这个世界的时间该怎么算自己的生存到底是几月几日?
祈灵看着墨离如实地道,可是墨离似乎觉得还是有些意外,继续追问:
“你再好好想想,就算是从前是神族魔族,也总得有个生辰。”
总得有个出生得时间,天底下又没有人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祈灵自然应该也有自己的生辰,往后两个人的日子还多,墨离一定要问清楚这些。
墨离看着他道。
有些事情忘记的时间太久,就算他现在想也想不起来了,而且他又不是孩子了,何必在意什么生辰。
不过墨离似乎是一副一定要问到他生辰是何日的样子。
其实告诉他也无妨,不是什么好日子,也从来不是个值得庆祝的日子,往年他从来都想不到自己还有生日,这么一说,这一直也是让他平白的过去,跟其他的日子没有什么区别。
“阴历九月十五,仔细算算,离现在还早。”
墨离这才侧过身去认真的说道:
“你的生辰,我这次记下了。”
这次记得记在心里便再不会忘。
两个人继续在城中走着。
“说起生辰。”
祈灵迟疑了片刻后看向墨离不动声色的说道:“听闻生辰八字可以测姻缘,从外面看就能感觉到这城不小,往来车水马龙又是繁华之地,我想在这种地方,摆摊算命之人应该不难找吧。”
毕竟在这种地方他们才能养家糊口。
“你信命数?凡人命数这种东西不是天上的神族来定,以此来显示出他们的高高在上而且像你我这样的人,天上的神族是定不了的。”
他们又非凡人,自然不归天上的神族主宰命数,何苦再像凡人一样去相信什么所谓的冥冥之中自有命运。
祈灵对着他的面摇了摇头说道: “我再不相信什么,凡事皆有命数,我是认识天界专门算命数的那个人的,不过有的时候听一听倒也无妨,说起来倒是也有几分神奇,我在凡间的时候偶尔路过那些算命的摊位,有的人当真还算得很准,不过也许只是碰巧,只是阴差阳错,不过细细想来,有的时候倒是觉得也是很神。”
墨离跟着便站在一旁问,似乎是随口一问,正好问到了这件事情:
“那他给你算的是什么?”
祈灵似乎也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笑了一下然后才答道:
“ 我记得他好像算的是我那时的运,有一个说我要倒霉的,过了两天我真的挺倒霉,所以觉得他真的挺准,像是多多少少有一些本事的。
那个时候就是他第一次遇上墨离的时候,那个敢给他算上倒霉一挂的人竟然就是那本书,不过现在这个书已经消失了,书就是他们所在的世界。
这城里沿街果然有几家算命的,是几家算命的道士,还都凑在一起摆着摊位,就像是小贩在沿街叫卖货物:
“二位公子可要算个命,我看二位红光满面,近日必定有喜事临门啊。”
祈灵见他说话的这语气如此夸张,难免笑了一笑问道:
“道长,你说你会推演别人的命数,那我问你,你可会帮别人算算姻缘?”
那道长打扮的人知道终于来了生意,立刻道:“这位公子,我当然会算了,别管是姻缘,财富,吉凶,还是一切其他的什么,我们这里都能算。”
还真别说,听起来功能还倒挺全。
那道长很快又迟疑了片刻继续道:
“不过算姻缘是需要公子与对方的生辰八字。”
看来算这种东西也是有前提条件的,前提条件不满足他也不敢胡乱给别人推算。
那道士递给了祈灵一根笔,两张红色丹砂的符,让他写下两个人的生辰八字,祈灵看了一眼身侧的墨离便提笔写下了他自己和墨离的生辰,墨离站在祈灵的身旁看着他写完了这两张符上的生辰八字。
那道士看了一眼祈灵写下的两张八字,还是掐着自己的手指,嘴里振振有词,闭着眼睛,看着还真像那么回事。
道士嘴里不知道念得什么,念了好一会儿,忽然立时睁开了眼睛,表情似乎有些可惜与惊愕:
“这位公子,你和那位姑娘的八字稍微有一些不合。”
哪里是什么姑娘。
他写的是自己和墨离的生辰八字。
那可不是什么大姑娘,那是面前的墨离,他说的大姑娘跟面前的他的墨离差的也太远了吧,请您心里知道一切,自然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祈灵闻言立刻摇了摇头道:
“我给你的另外一个八字,也是一位公子的,就是我身边这位。”
那道士闻言面上难免浮现了尴尬之色,自己居然猜错了,实在有失面子,轻声咳了咳想办法补救道:
“咳咳,两位八字稍有不合。”
合就是合,不合就是不合,怎会有介于两者之间的稍微不合,祈灵侧目看向他:
“请问稍微不合是何意思?”
“公子有所不知,对于姻缘卦来说,稍有不合就是大凶。”
听见大凶这两个字的祈灵一下子皱起了眉头。
那道长看着面前坐着的祈灵道:
“两位还是不要在一起的好,单就生辰八字而言,有些地方是相克的,就好像这天上神族和地上的魔族,那可是水火,哪能合适在一起呢?”
寻常算命的都是捡好听了的说,眼前这位确实什么不好听说什么,墨离的手放在了祈灵肩上,正准备劝说他这些江湖算命说的话并不可信,平白信这种神棍做什么。
可祈灵从云袖中取出一锭银子来:“方才道长算得时间短,也许天命会有些偏差。”
祈灵将这锭银子放在了桌子上,这个往往是能让常人改变心意的东西,目前的这个件事道场那也就是常人,祈灵意有所指的对着她说道:
“我看现在也有很多事情,不如道长细细再算一次。”
那道长见到银子的眼睛闪闪发亮,一边眼睛盯着银子,一边嘴里面似乎自己也不知道再说说什么哆嗦着说:
“对对,确实算的时间有些短了,待贫道再算算。”
道长又闭上了一会儿眼睛,终于也知道稳一稳自己的心声,毕竟这两个人还在看着呢,于是又轻声咳嗽的咳嗽,末了又睁开道:
“虽然天命显示不赞成两位在一起,因为两位公子的身份悬殊,如果在一起的话是会影响…”
祈灵才松开的眉头闻言再次皱了起来,这个答案要比方才好一些,可惜他仍然不大满意,于是又跟着扔了一锭银子。
道长又见了一锭银子,脸色立时变了变,当着墨离和祈灵的面深吸了一口气,立刻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完全换了另一副语气道:
“怎么能不赞成呢!您看看这天命可是很难解读的,方才我是有些解读的不大准,这不又详细地算了一算,这一看才发现两位公子真是天赐姻缘,贫道自算命以来还没有见过如此相配的生辰八字。”
从没有见到过如此相配的生辰八字,祈灵听到这话方这才满意起身。
道长见他起身要走,便看着祈灵与墨离高声道:
“两位公子慢走啊,下次想算什么财运呀,运势呀,记得再来呀,便宜优惠。”
祈灵觉得这个人说话甚是好听,原来算个卦还能给人便宜优惠。
也罢,祈灵和墨离本都是不信命数的人,只不过,祈灵今日忽然有了兴致,想听一听那些算姻缘的人会怎么算他和墨离的姻缘罢了。
如今也已经听到了。
祈灵离那摊位走得远了,才听得身侧的墨离开口道:
“不过是一个摆摊算命的假道士罢了,你何必与他较真。”
“哪怕知道他算不了什么天命,也忍不住想听他说些好的。”
祈灵笑了一笑对着身侧的墨离解释道:
“你看他刚不是说了我们是天赐姻缘,既然是天赐的姻缘那必定是极好的,就连沈夜都祝福。”
虽然是到底有强行天赐姻缘的嫌疑,不过他们还是收到了他的祝福,人测命都测的是心安,不图真如预言那般,只是图当下的片刻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