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知道你面子薄。”
不由分说的，他将人的手执起，本意是要十指相扣，奈何陆衍的手握得太紧，根本毫无办法。
微微叹息，“若是沈亦修，你怕是怎么样都乐意吧。”
陆衍突然就卸去了力道，任由他的动作，“苍骨峰的事情，是你做的？”
“我哪里有那么大的本事？怪只怪苍骨峰养出了个真正的白眼狼，将苍骨峰里里外外的都害了个干净。”
“瑶瑶？”
唐梓没有否认，“你以为正派的人有多正派，当年为了那八件宝物，你是不知道，到底死了多少人。”
陆衍看向唐梓，眼底还有些忌惮，各大门派为了那些宝物，争得头破血流，而他将所有宝物都纳入囊中，却还能好好的站在这里，毫发未损，谈笑风生。
这人，到底是深藏不露。
“阿绛，当初，我喊你阿绛，便是因为你适合红，你应该是鲜活的，我知道，在这这样的乱世之中，谁都无法置身事外，但是，我向你保证，只要你愿意，我会用生命来保护你的。”
“我知道，你的身上有长生玉，你不老不死，但是，一个人注定是会孤独的，让我陪着你，好不好？”
“你就多笑笑，我最喜欢看你笑了，小时候，哪怕我受到再深的责罚，一看到你的笑，我就再也不会感觉到痛了。”
“……”
一路上，唐梓都是不断的说着话，而陆衍可以从他的生出手汗的手，感觉到他的紧张与忐忑。
孤独么？
决定成为雪云之巅的守护者时，他便将孤独注入了生命，刻入了灵魂。
陪伴么？
他陆衍是个俗人，一颗心也只知道为一人爱，为一个痛，若不是沈亦修，好像，是谁都无所谓了。
身旁的人离他很近，也把真心捧到了他的面前，偏偏……
他的眼睛有些疼痛，心里却生不出波澜。
五识渐失，最开始的，便是视力。
恍惚之间，他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二人站定，与沈亦修，竟然是对立的姿态。
陆衍下意识的要甩开唐梓的手，却被更大的力气反握，怒视而去，唐梓却对他无赖的笑了笑。
在旁人看，是一番情真意切、打情骂俏、眉目传情的模样。
二人一身红衣，是最相配的模样。
沈亦修不知道自己该作出什么样的表情，喜怒哀惧一齐涌上心头，他失去了言语的能力，他只能这么看着陆衍，他想听听陆衍的解释。
陆衍想，明明他的眼睛都快瞎掉了，怎么还能将沈亦修眼底的质疑与厌恶看得如此真切？
哈哈哈，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这一抹笑被沈亦修捕捉到了，他突然就怕了，怕到不敢再往前一步，怕到声音发颤，“你，可知道他是谁？”
“嗯。”
“你可知，他是害我苍骨峰至此的人？他是害我师父昏迷、害你们……”
害你们二人，背道而驰的人啊！
“我知。”
陆衍突然就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
到了今日这个地步，心头的疲惫让他喘不过气来，难道，苍骨峰变成现在这幅模样，是他愿意的么？罪魁祸首是他心爱的小师妹，不是他，他与苍骨峰，算上他在唐梓手下，救下沈亦修，也应该是还清了情才对。
意识到这一点，陆衍突然就轻松了。
若是有这他自认为的那份情在，他与苍骨峰却是应该共荣辱，可是，那是他自认为的。沈亦修厌恶他，如今这番质问的姿态，是为了弄清楚他与唐梓的关系吧？或许，在他的心里，还将他的当成了敌人。
偏偏，他最应该恨的人，是他爱着护着的小师妹。
何其荒谬？
第一次，沈亦修在陆衍的眼底看到了讽刺，还有可怜……独独，没有爱。
以往，无论他再如何对他，哪怕是他中了瑶瑶下的毒，他的情意也未曾变过半分，而现在，为何他会跟换了个人一样，这般的冷漠无情？
他好像错了。
他应该先道歉的，有些无措的，他说：“阿衍，对、对不起，我……”
“滚啊！”唐梓才不想听他解释呢，阿绛素来心软，万一又原谅他了怎么办？
诶，他等会儿就把这沈亦修给处理掉，有些事情，深埋土地会是最好的归宿。
他不会看错的，阿绛已经放弃沈亦修了，这是他的机会。
忍住将人踹远的念头，他举起两人握住了手，宣誓主权一般，“看到没有，我的，你，有多远滚多远，我跟阿绛都不想见到你，有这个功夫，不如回你的苍骨峰好好的看看，看看你那师父咽气没有，你的小师妹可是快要逆了你那苍骨峰的天了呢。”
沈亦修呆愣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那二人相携离开。
他有什么资格，去将陆衍抢回来？
“阿衍……”试探的喊了一声，陆衍并未停留住脚步。
“阿衍……”
“阿衍……”
一句一句，每一声都带着苦痛。
那哪里是厌恶，哪里是不爱？
偏偏，在逐渐失去五识的陆衍，没有将这些话听见半句。
沈亦修单膝跪地，身上的伤，极重，连夜不停休的奔波，更是让他耗光了力气，如今陆衍走远，他连支撑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个蠢蛋可怜虫，他被师妹耍得团团转，又将陆衍伤了个彻底，师父陷入昏迷，生死未卜，而他也一身狼狈，身体与心灵的折磨齐下，他恨不得就此死去。
但是他知道，他不可以。
苍骨峰，还在等着他。
……
“难受？你可以回头找他。”唐梓说是这么说，却是这么都不愿意撒手，反而示威一般，握得更紧了。
陆衍摇头，“带我，去见我父亲，与兄长吧。”
“好。”唐梓倒是没有意见，虽然他在陆家藏到了一世难忘的侮辱，但是，在陆衍面前，什么都可以不计较。
陆衍又问：“你半个月之后，是要做什么？”
“你在关心我么？”
对上唐梓那期盼的眸，陆衍说不出违心的话，“不是，只是问问。”
“告诉你也没事，自己人。哈哈哈哈，半个月之后，我要将那八件宝物都毁掉，破坏掉穷奇的封印，只要得到穷奇赐予的无上神力，我将会说这世上，独一无二的主。”
“穷奇？你太疯狂了。”陆衍不认同的皱眉，“哪怕是现在，你不去做这件事，也是这个世界的霸主。”
释放穷奇，最后遭殃的，可是这天下黎明百姓，到时候，只要身在此间，何人能逃得过？
“不。”唐梓的语气坚定，“阿绛，我有我不得已的苦衷。”
至于是什么苦衷，唐梓没说，陆衍也没有再问。
接下来的几日，唐梓倒是说到做到，真的带陆衍到处吃吃喝喝，赏美景，品美食，快活自在。
距离半月之期，还有三日。
而这三日，唐梓自己开始与陆衍保持距离了。
不是变了，而是时不时会用一直痛苦而挣扎的眼神看着陆衍。
“阿绛，我很爱你。”唐梓是这么说的，“我比沈亦修更爱你，我是世界上，最爱你的人。”
是突如其来的告白。
“以后，不论发生什么，千万不能再哭了。”他摸着陆衍的头，附身想要吻去，到最后还是被陆衍偏了脑袋，落到了脸颊上。
陆衍又被重重的抱住，他又哭又笑的，“说起来，我也是赚了。阿绛，我带你去苍骨峰吧，我知道你心里还有他，我带你回去找他，他也是爱你的。”
将一些因果说与他听，末了，像是祈求一般，唐梓说：
“等见到了他，你别表现得太高兴了，那样我会难过的。”
陆衍默默的听着，知道沈亦修会有是那样的态度，是因为中毒，知道了唐梓的一些小心机……
“你怎么了？”
一直等陆衍说话的唐梓，听到陆衍的关心后，突然就觉得满足了。
他很早就说过了，他跟陆衍若是非要死一个，那么那个人，绝不可能是陆衍。
所以，他现在选择，自己去死。
“阿绛，我嫉妒沈亦修，你对他不要太好，好不好？”
陆衍隐约明白了一些事情，他应了一声，问：“你究竟这么了？”
“管这么多做什么？难不成你真想管我一辈子啊！我良心发现了不行么？”
“你跟在我身边，你的开心好像都是虚无的，你笑得与以前一般好看，却还是少了灵魂。你的心不在我这里，那我就放你走咯。还是你不走，那我可就得高兴坏了，哈哈哈哈……”
“……”
唐梓是真的话唠，他说了好多话，时不时就会开句玩笑，若是与平日里的吊儿郎当有区别，或许便是他那傻子都能看出来的悲伤吧。
最后，陆衍还是被送到了苍骨峰。
彼时的苍骨峰，已经被沈亦修整治好了，至于瑶瑶，倒是不知所踪，而他的师父……
因为没有得到解药，一命呜呼。
“沈亦修，你是不是很想杀我？可惜你杀不了我，是不是觉得自己很挫败？是不是觉得自己配不上我的阿绛呀？”
一开口，唐梓便是挑衅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