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衍又接过那斗篷，“与你无关。放了他，我可以尽快助你长生。”
反正他已经打定了主意，等到沈亦修的事情解决之后，他就回到雪云之巅，与雪一起孤独终老。
唐梓还在震惊于陆衍的模样，便听到了他这句过于冷漠的话。
“你越是在意他，我便越不想让他好过。”坦诚的恶意。
“你若是敢动他，我自有法子让你生不如死。”
唐梓不语，只用一种陆衍看不懂的情绪看着他，又看他迅速将自己再次隐匿于斗篷之中，原本还有些许情绪波动的眸子瞬间冰冷，“好的很，既然如此，你现在便助我长生吧，事成之后，我会放了他。”
“好。”
陆衍又开始画符了，这一次，他画得很认真，月下，除了那黑色的斗篷，便只能看见他那苍白的手了。
……
唐梓最后如愿了，而陆衍并没有像雪云老人那般，迅速衰老，他跟长生玉交换的，是他的五识。
这很糟糕，他早晚会变成一个废人的。
一个死不掉的废人。
他要在变成废人之前，把沈亦修安顿好……
唐梓获得了长生，倒也是信守诺言，将那沈亦修打晕丢了出去，没有再为难他。
而等到陆衍想跟上去照顾他时，唐梓却命人将他拿下，“他可以走，你不行，你要留下来，与我长长久久的在一起。”
“不可能，我可以让你长生，也可以让你立刻死去。”
左右，就是付出代价罢了。
突然，陆衍明白了世人为何追逐长生玉，它能让人迷乱，想得到的东西，永远比那代价要重上几分，于是，循环往复……
疲惫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他现在很想闭上眼睛好好休息。
“你！”唐梓的脸白了又红，“你再怎么在意他，他也不会看你半分，为何就得不能看看我呢？如今的我集齐了世间的八件至宝，又得到了长生之力，试问这天下，还有何人能与我匹敌？”
唐梓这番话不是自吹自擂，在这天下，如今能与他斗上一斗的，怕是屈指可数。
他一路摸爬滚打，到了今天，才坐上此等高位，其中的艰辛为外人道也，而手里捏着的血腥又何止是“残暴”一词所能概括？
看出陆衍的疲态，又亲眼目睹了他施展术法的动作，唐梓哪里不明白，只要束缚住陆衍的行动，他根本无法通过长生玉做些什么。
“你累了，便好好休息。”话音刚落，陆衍便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花香味，这香味让他一度放松，心里的那根弦一松，意识也开始恍惚起来，原本，他是想离开的，可是那脚怎么都迈不出去，如同灌铅一般，沉重无比。
心里的一道声音告诉他，罢了，休息休息，睡一觉就好了。
对，睡一觉，就好了。
最后，哪怕是陆衍咬破了唇，也没能捱过那催眠的花香。
唐梓并没有去将人扶住，而是看着他倒到地上，看他如同玩偶一般，一动不动，心里并无快意，反而带着别样的痛苦，也不知看了这一幕多久，他才走近陆衍，弯腰将人抱起。
哪怕是囚禁，我也不会放你走的。
……
沈亦修醒来之后，身上多处的疼痛让他连站都站不起来。
他全都记起来了！
无尽的悔恨几乎要将他淹没，他都干了些什么？
恢复了些力气，他跌跌撞撞往回走，他要去找陆衍，在船上的最后一面，他可以确定，陆衍的状态很不好。
而那个人……
阿绛？
他们认识，他们是什么关系？
寻了许久，他才来到湖边，而湖面上空空荡荡，哪里还有半个船只的影子？
都……走了么？
“你来晚了，船才开走不久。”老妪背着箩筐，手里还拄着拐杖，“不过，你若是顺着这条路一直走，或许可以在他们上岸之前赶上。”
此时万籁俱寂，一名老妪出现在此处，本就是一件极其诡异的事情，偏偏，此刻的沈亦修并没有想到这一点，谢过之后，便往老妪指的方向而去。
……
苍骨峰。
“言而无信？你说过，他归我。”瑶瑶的表情扭曲，哪里还有之前的半点灵气动人，她就这么的恶狠狠的看着眼前的男子，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男子轻笑，眼底带着轻蔑，“你跟我讲信誉？哈哈哈哈，养大你的师父还在床上躺着呢，跟你这种忘恩负义之人，何须讲诚信？”
听到这话，瑶瑶气的浑身发抖，“你闭嘴！”
“大人说了，你可由我处置。”
“你敢？！”
又是一阵大笑，那人用一种看可怜虫的眼神看着瑶瑶，他没有再说话，却让瑶瑶那瞪大的眸子里，缓缓蔓上恐惧。
“你、你不可以……”
“我们是同一种人，有什么不可以的？在你同意与我合作之后，你就配不上你那师兄了，哦不对，让我想想，若是你那亲爱的师兄知道你做的这些事情，会不会对你恨之入骨？有点儿期待你们下次的见面呢。”
瑶瑶的手脚发凉，心头却升起一股燥热，她不愿，却还是环上了眼前这人的腰，企图索取得一丝清凉的慰藉。
乱了，这个世界，终究是乱了……
泪水滑落，她错了，却也回不了头了。
……
泛舟。
陆衍并没有被控制住，醒来之后，一叶扁舟上，只有他与唐梓二人。
“去何处？”
“带你出去走走，这天下之大，难不成还没有你想去的地方了？”唐梓浅笑着，指着破晓的天际，“你看那儿，美不美？”
此时的天边一片血红，迎面而来的风令人心情舒爽，哪怕是现在的陆衍，也提不起与唐梓生气相对的兴致。
“嗯。”应了一声，虽然有诸多的疑问，在这般的美景之下，他也不想再多提。
扁舟随波逐流，等到阳光照在身上，已经有了烫人的温度，唐梓方才停靠岸边。
“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半个月之后，我会去做一件大事，在此之前，我想带你四处走走。”
原本，唐梓是要将陆衍关起来，不让他离自己半步的，可是，哪怕他可以对旁人无情残忍，他也做不到真正的伤害陆衍。
陆衍，是他那窗前的白月光，心头的朱砂痣啊！
没有见到陆衍之前，或许他还能冷静的，任由他去自偷苦吃。
而等到陆衍真切的出现在面前，他又如何舍得？
这半个月，他会尽力的去迁就陆衍，只要不过分，他都会一一的满足。
“什么大事？”
唐梓见陆衍自觉的跟在他的身边，唇角勾起，“秘密。”
顿了顿，他又握住了陆衍的手臂，“这么瘦，走，带你去吃些好吃的。”
上岸之后，陆衍才发现自己的满头白发变成了黑色，想来也是唐梓的手笔。
并未多问，而是问了句，“沈亦修如何了？”
“他是安全的。你还不明白么？你们分开，才是最好的结局，守着他，你能得到什么？我跟他不一样，我也晓得，或许你现在对我，挺讨厌的对吧？”
陆衍不答。
“一样的，他厌恶你，正如他厌恶你。所以，你能不能试着，对我好一点？”
陆衍止住脚步，他错愕的抬头看向唐梓，果然，他的眼里，有和自己一样的悲伤。
最后，他无奈摇头，“好。”
三个人里面，一个人难过，大抵就足够了。
“阿绛，你的家人，我已经全部都保护起来了，他们都好好的。你呢，就负责开心点，好么？”见到陆衍同意，唐梓开心的跟得到了最喜欢的糖果的小孩一般，笑得脸上带着暖意，眼底带着光。
这件事，陆衍之前便知道了。长生玉里面，有陆家人的命牌，到了他这一辈，陆家人就只剩下了他、兄长，还有父亲三人。
而他们三人的命牌都长亮着的，代表着他们现在是安全的。
只是不知道，竟然是唐梓将他们护起来了。
眼前出现了一双修长的手，手腕处还有一道面积不小的烫伤疤痕。
这道疤痕，说起来，还是陆衍造成的，那一日，陆衍贪吃，馋那炭火里面的烤地瓜，巴巴的看着，大抵是年纪小，面皮子薄，也不说，就那么看着，后来，还是唐梓用木棍去挖了出来，后来发生了什么，陆衍记不太清楚了，那炭火烧得黑乎乎的，末端带着红色，就这么落在了唐梓的手臂上。
“那个时候，我去挖地瓜，将屋子点着了，差点害了你。”见陆衍盯着他手臂上的疤痕，唐梓笑着解释，那一次起了大火，他整条手臂都受了伤，而令他庆幸的是，陆衍没事。
那手一直在空中举着，倔强的等着。
陆衍垂下眸，他哪里不知道，当初若不是自己贪吃，他也不会留下这伤疤，而在之后，他还生病发烧，将这些事情忘得干净，若不是之后听到家中的长辈提及，他压根就不记得这回事了。
“你刚刚才说好的，你是不是唬我开心？”唐梓用着开玩笑的语气说着，带着受伤。
陆衍还是跟木头一样，半晌，他才说了句“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