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在云南特别孤寂,尤其是夜幕降临之际,总显得很无助。
妈妈打来电话询问过年回家的日子,我模棱两可的答非所问,奇怪的是,母亲没有提及小慕,连给我相亲的事都成了过去式,只是不断的嘱咐我要好好工作,不要惦记他们。结束语也不再是带个男朋友回家,而是变成了注意保护身体,不要生病之类的话,我怕母亲是生了病,赶紧转接爸爸那边,父亲也很奇怪,一个劲的说过年一定要回家,还有不让我拼命工作,保养身体之类的话,几乎父母言辞一致,毫无露出什么不可预见的破绽。
我没有把工作和生活上的烦恼事告诉他们,只是说了几句让他们不会担心的生活琐事,挂了电话,才发现更加空虚。
忽然,手机传来的一条短信息,我一看顿时懵了,“安姐,我怀孕了,你什么时候回北京?”甜甜的话犹如一记闷雷闪动了我的手机,我盯着屏幕看了很久,回了一条很白痴的话,“是谁的孩子?我不在北京,你就出去乱来啊!”
刚发出信息,那边就打来电话,声音异常平静,“安姐,这孩子我不打算要了,你也知道当未婚妈妈很辛苦的,我准备去做人流,所以工作的事等你回来处理。”
“喂!甜甜,那是一条生命,你不能说不要就不要了,孩子的爸爸是谁?他必须负责任。”我声嘶力竭的训导她,生怕她做错选择。
甜甜那边开始呜咽,泣不成声的说,“我想是韩旭的,要不然就是那个男人的,我连孩子的父亲是谁都不知道,让谁去负责任啊!”
顿时,我哑口无言,除了安慰我想不到更好的修饰语劝导她。
为了甜甜的事,我只在云南呆了三天便匆匆回了北京,见到她的第一刻是在医院,她刚做完人流手术,身体极其虚弱,脸色腊黄,眼皮耷下来,一点神采都没有。
我看着她萎靡不振的样子,心里特别不舒服,她拉着我的手,“没事,一点感觉都没有,就是现在有点昏。”
“好了,别说话了,休息一下。”
病房里还躺着另外一个女孩,不过她有男朋友陪在身边,样子也极其憔悴,我站在这里,感觉像在冰冷的地狱,那是一种别样的滋味。
医生进来,面无表情的巡查了一下,我拉住医生,“请问我朋友以后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比如不能在怀孕什么的。”
“这个可能性不是没有,不过我们医院经常做这样的手术,对身体不会造成不孕的,放心吧!回去多吃些营养品补一补,千万注意休息,不要吃凉的东西。”
我“嗯”了一声,又问,“那如果我朋友不能怀孕了,怎么办?你们医院是必须负责任的。”
“姑娘,你这是怎么说话的,我们医院凭什么负责任啊!要负责任那也是她自己付,不爱惜自己,怪谁啊!要找找害她怀孕的男人负责任。”
“你是什么态度啊!本来就应该你们负责任,这手术不是你们做的吗?难道我朋友自己会做手术嘛!还有谁让你们做了,做了还不负责任!”
那医生是个老医生,听我这么说,一下子就火了,“我告诉你,这是你自愿的,和我们没关系,你不自愿,难道我们还强迫你做啊?姑娘,你讲讲道理啊!别再这里大吵大闹,以为挺光彩的,这又不是多见人的好事。”
这时,来了好几个护士,围着我和医生在看热闹,我依旧不甘示弱,“什么叫自愿啊!凭什么你们为了赚钱杀害无辜的生命,要说这个社会的刽子手就是你们,还觉得自己有很高尚的工作情操似的。”
“姑娘,要是你洁身自爱,能跑到医院来吗?不分青红皂白的就这么说我们医生的职责,没有医生,你能想生就生,不想生就不生吗?你还这么说,太过分了。”
“我怎么过分了,如果没有你们,我们肯定必须会生,谁会忍心去杀害一条生命,那是生命,不是没血没肉的东西,你们用自己的手明目张胆的杀人。”
我和医生的舌战正式拉开帷幕,她一句我一句的,不分上下,我们闹得不可开交,连医院的病人都跑过来围观,这场口水战立刻招来了医院的高层,高层来了没多久,警察同志也被叫来看热闹。
结果很明显,那个医生状告我在医院闹事,警察把我和那个医生带到了一个空房间,“说吧!你们闹什么?动手了没?”
那个老医生滔滔不绝的指责了我的无理取闹,基本上是唾沫横飞,根本就不让我开口说话,一直口称是我做了手术,怕不能怀孕,所以在医院闹事不肯走,警察同志边听边盯着我看。
后来警察同志了解了实际情况,对我做了思想教育,然后回去反省,以后不要那么冲动。
甜甜稍微清醒了一点,听说了这件事,一直安慰我,“安姐,你别生气了!其实我不怪别人,只怪自己不爱惜身体。”
“甜甜,其实我心口始终憋着一口气,终于找个人发泄出去了,你用管我,我没事。”
我把甜甜带回家中,去了趟超市买了只活鸡,然后熬了白果鸡汤给她,我知道这些食物根本就不能修补她已经不完整的身体,看着锅里冒出的香喷喷的水气,我反而一点都没觉得有多么美味。
她请了一个星期的假,我依旧早起上班,晚上回来煲汤给她喝。
刚过去一天,我就接到了一个恐怖的消息,那段在医院舌战老医生的视频被闲人拍了下来上传到网络,很快,点击率在半天就超过了百万,这便成了公司上下茶余饭后的经典话题,市场部的同事每逢看到我都暗笑,连编辑部的同事也时不时的拿我开涮,说我是爆红医院的刽子手。
我以为这场风波很快就会被淡忘,没想到越传越火,没过一个星期,就有记者锁定了我的身份,还致电给我,希望做个专访,我很委婉的拒绝了,可那些记者可没有那么容易打发,直接跑到公司楼下堵截我,硬是让我阐述这次舌战的原因,还让我谈谈对专做人流的医院又何更深刻的见解。
真没想到“刽子手”这三个字有如此大的杀伤力,不光是网络疯传,连电视、报纸都开始播放我的那段经典语句,纷纷扰扰的采访专题蜂拥而至。
这不,我又被堵在公司楼下动弹不得,几个记者围着我问东问西,不管我怎么推脱,他们依旧不依不饶。
忽然,小慕冲了进来,拽住我的胳膊推开那些人,一直把我拉到公司的电梯里,气喘吁吁,“这些人真恐怖,看来这段日子你都很难过。”
我稍微稳定了一下情绪,转头看了看他,“谢谢你!要不是你,我也许还被围攻中。”
“不用谢我,我挺佩服你的直言不讳,很少有人能做到。”他吸了口气,“你身体还好吧!要不要休息一段时间,我批准你假期。”
“你说什么呢?你不会以为……”我忽然大笑起来,“你以为那视频是说我的?怎么可能?”
小慕被我搞得一头雾水,不解的问,“难道不是你吗?不是你的话,你为什么那么激动?”
“当然不是我啦!我载你眼里就是那种人吗?”
“不好意思,应该是我搞错了,本来……”
我打断他的话,“你本来很可怜我的遭遇,所以刚才被记者围攻,你才会冲进来救我,对不对?我还以为你良心发现了相对我好一点,没想到你是幸灾乐祸。”
“其实,其实,我不是那么想的,我只是,是觉得这件事你很勇敢,所以……。”
我的脸立刻阴沉下来,“行了,我明白了,谢谢你同情我。”
刚巧,电梯停了下来,我不由分说的走了出来,径自回到办公室,用力砸上门,只听巨大的哐当声,连墙壁都震动了一下。
“安姐,发生什么事了?发这么大的脾气。”崔帅推门而入,端了一杯咖啡放在我的办公桌上,“刚买的,还很热乎。”
我放平心情,转过头看了看说,“没什么,你们好好工作吧!不用担心我!”
“是不是因为网络疯传的视频,才搞得这么郁闷?”
“你是怎么看那段视频的?会不会联想到我。”
崔帅瞪大了眼睛,很惊讶的张大嘴巴,“联想?安姐,那个视频不是说你自己的吗?难道还另有隐情?”
“什么?你也认为是说我的,没那么夸张吧?”
“你看看就知道了,如果你不是当事人,干吗那么激动啊?”
我一直都没从头到尾看过那段视频,一直都是听闻而已。
我赶忙打开电脑,播放了那段视频,才发现我向医生询问朋友病情的那段话根本就没有,只有后面我和医生的吵架,怪不得那些人会以为我是当事人,一直揪着我不放,连小慕都误会我。
看完后,我的脸色极其难看,心想怪不得同事们看到我会偷偷的笑,原来这视频并非完整,而是剪辑的高潮片段,顿时,我感觉全世界的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我,连在路上行走,逛超市、逛商场,都感觉那些人在嘲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