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得知雪参下落之后,澄汐送去的拜帖秦家始终没有回复,但是委婉地表示了不愿拿出雪参,毕竟他们身处西域,这位萧国的王爷对他们而言并没有多大的帮助。
澄汐派出了不少暗卫,可是都没有人回来复命,眼看着红莲籽的保质期越来越短,澄汐终于忍不住打算自己跑一趟秦家,她必须去试一试,否则让她在王府等消息绝对会要了她的命。
“我不赞成。”牧第一个反对,虽然他离开秦家多年,但是他太清楚秦家是什么样的地方了,之前他偷偷溜进去都差点受伤,何况是如今澄汐的身体状况根本不适宜长途跋涉。
“难道要我在王府等消息?这样会逼疯我的。”澄汐一脸的不耐,这几日她都不敢去看梓轩,看到他日渐消瘦的身体,看着他越来越憔悴的面容,她不甘心,好不容易带他回来,可以留他在身边了,却要面对即将到来的生离死别。
“汐主,你如今的身体的确不适合远行,你就听牧公子的吧。”颜枫的声音轻柔,面上却一派坚持,尤其是看到了澄汐略显苍白的脸色。
“我去吧,我答应你一定帮你把雪参带回来好么?”宁逸走到澄汐身边,“我们都不希望你有事。”
“你以为西域秦家是你家后院么?让你随随便便进进出出的?”牧很少用那么严肃的表情面对澄汐,更加从未用如此严厉的话语说过她,“就算你不为你自己,你也要为你的这群男人想想,难道因为一个墨梓轩,你连自己命都要搭上去了么?要是你出了什么事,他们怎么办?”
“你知道我派了多少暗卫去么?前前后后不下一百个,但是却没有一个活着回来。我真的没有办法坐以待毙,等雪参自己从天上掉下来。”澄汐态度很坚持,她思前想后了好几天,必须自己去一趟。
“这么多暗卫都有去无回,你也要当那些失踪的人之一么?澄汐,秦家真的不是那么简单的地方,不说重重机关,就是那些毒瘴都不是随意可解的。”牧语重心长地告诉她,他真的不希望她涉险,“要不然,我再去一趟,带一些人去,也许能偷出来也不一定。”
“总之,我必须去一趟,这件事情就这样决定了。”说罢,澄汐便拂袖而去,她以为,至少牧能够了解她,明白她的忧心明白她的焦急,毕竟他是她最亲近的人,但是没想到牧居然是第一个反对的人。
“澄汐……”“汐主……”三人在她身后唤她,离开那人却毫无眷恋,徒留一地的叹息。
当夜,澄汐简单整理了下,打算连夜上路,却听到院子里一阵打斗的声音,心下稀奇,居然有人敢打到她的王府里来,这也太嚣张了吧。
三条人影,皆是一袭夜行衣,和府里的侍卫打了起来,很明显,来人武功很高,府里的侍卫很快败下阵来,暗卫纷纷现身,却只是勉强和来人打个平手。
吵闹声立刻把府里的人都引了过来,澄汐皱眉看着院子里三个身影,不由得勾起一抹冷笑,她不找他们,他们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这身法,不正是西域秦家么?他们怎么会找到这边,澄汐的眸色渐渐幽深起来。
“居然敢在王府撒野。”宁逸一个飞跃便跳入了打斗中,对准那个较为高大的身影,剑光倒影,行云流水,出剑迅速,直逼得黑衣人节节败退。
“都住手。”澄汐低喝一声,暗卫瞬间收剑,倒退,一下子没了踪影,宁逸也没有恋战,一个后跳回到了澄汐身边保护,那三人戒备地站在澄汐的对面,尚未没有收起剑。
“敢问阁下可是秦家人?”澄汐开门见山地问道,只见面前三人迅速交换了眼色,然后拉下了面上的黑巾。
中间那个高个子看起来斯斯文文,上前一步,“打扰了王爷甚是抱歉,不过我们是来找人的,不想打搅王爷。”
哼,闯进她的王府,打伤了她的人,如今倒是给她来这一套,真是恬不知耻呢。澄汐一番计较之后,淡笑着问道,“不知所谓何事?”
“在下秦尊,这位是我夫人刑舞,这位是我表姐秦菲。不知王爷可否认识我们的小侄秦澈?”秦尊笑了笑,上前询问,一副儒雅的模样好像刚才出手凌厉招招毙命的不是他一般。
“秦澈?不好意思,本王不认识。”澄汐洗耳恭听的模样看起来极为认真,“可能,秦公子走错地方了。”
“王爷有所不知,我们是接到可靠消息指出,我们侄儿在王府内,还是王爷的好友,所以才迫不及待地前来相寻。”刑舞也跟着上前一步,走到了秦尊身边,“我们也是寻侄心切,还望王爷见谅。”
“本王很理解你们寻侄的心意,但是这里的确没有什么秦澈。”澄汐嘴角的笑容凝固,虽然看起来暖意依旧,但是仔细一看会发现她的眼底已经有了丝丝冷意。
牧有礼地上前,“王爷说没有秦澈便是没有,三位请回吧。”
秦菲盯着牧,一眨不眨,像是想要将他看出一个洞来,澄汐不满地拉过牧,“秦小姐,这样看着别人的夫君,似乎不太好吧。”
“你是她的夫君?”秦菲神情复杂,似惊讶似痛苦更似失望,又再询问了一次,“你是她夫君?”
“没错,这位是我妻主。”牧回答地很快,连澄汐都有些发愣,虽然她经常开他的玩笑,但是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大方地承认。
“你,居然嫁给了她。”秦菲的声音低沉,似压着浓浓的怒意,转而看向了澄汐,那眼中的杀意仿佛想要凌迟她。
“不会那么巧是你的旧情人吧?”澄汐顺势躲进了牧的怀里,在他耳边低咛,牧无奈地看了一眼淘气的她,只是这一幕看在秦菲的眼里却是别样的情怀,更似是情人间的打情骂俏。
对他们的关系早就有心里准备的宁逸,不免有些不满起来,他们能看一下场合么,“汐,看下场合行么?”
澄汐站直了身子,神情有些不耐,“秦公子,如果你们再不走,本王的人可就要请你们走了。”
“哼,我倒要看看,你瑞我王府的侍卫到底有多铜墙铁壁。”秦菲恼羞成怒地低吼一声,扑向了澄汐,牧立刻挥掌震开秦菲,低头审视澄汐,“你没事吧?”
“没事,我哪儿那么娇弱。”澄汐嘴角上扬,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秦菲,看来她对牧还真是有情义呢,真有趣。
宁逸飞身迎上秦菲再一次的袭击,翻手为掌,攻势凌厉,虽然宁逸习惯使剑,但是他的掌法也是师出名门。
“没想到萧国的王爷喜欢以多欺少。”秦尊一脸的愤恨,看向澄汐的目光更是多了一抹不耐。
“他们可是单打独斗,我没看出来哪里是以多欺少。”澄汐凉凉地说道,丝毫不在意宁逸,她对这个和她一起长大的家伙的身手可是极为有信心呢。
“哼,既然如此,就别怪我们无情了,既然我们侄儿在你这边,今日我们定是要带他走的。”刑舞双手内翻,似在酝酿什么,随即一掌挥出,牧只手接掌,勉强平手。
“秦詹?”对于秦家的武功,刑舞自然熟悉,虽然眼前这人的脸不是秦詹,但是秦家人擅长易容,尤其这个桀骜不驯的秦詹的易容功夫更加高超,若非探出他的内力,她也不敢肯定眼前的人居然是失踪许久的秦詹。
“表姐,好久不见。”既然被认出来了,牧便大方承认,反正他本来也不怕被认出来,要不是澄汐天天说他的脸太过妖孽,不许他见人,他也不会没事就摆弄个易容面具在脸上。
“你居然助纣为虐。”秦尊是秦詹的大哥,向来厌恶这个不服管教的弟弟,如今看到他居然沦为这个王爷的宠物,眼底更是厌恶。
秦詹也不喜欢这个大哥,外表斯文,实则自私自利,永远考虑到的只有自己,所以他在外几年,除了偶尔会溜回去看看秦咏,其他人他都没有联系过。
“我今日就清理门户。”秦尊看到他一脸的不屑,极为恼怒,瞬间将丹田的内力全数转到双手上,瞬间移步到了牧的面前,突然一个黑影出现,一个挥手,便立刻将秦尊好不容易聚集的内力化为乌有。
这样的身手,除了影,不作他想。
“王爷,听说王爷在寻雪参,假若王爷愿意将秦澈叫出来,我们自当奉上雪参。”刑舞计上心头,如是说道。
前几日她接到秦咏的飞鸽传书,说近日有不少人去灵窟,也就是秦家藏匿珍宝的地方,想要偷盗雪参,联想起之前王爷特意派人来求药,极有可能便是这位王爷的手笔。
“本王已经说得很清楚了,瑞王府里没有秦澈。”澄汐双眸微眯,她最痛恨有人威胁她。
诡异的笑容,刑舞从怀里拿出一个紫色水晶盒,在月光下更显晶莹剔透,紫光微泛,极为好看,但是更美的却不是这个水晶盒,她打开盒子,里面躺着的居然是一株人参,通体透白,上面还有晶莹的露珠。
“雪参。”牧忍不住低叫出声,心下一沉,他们连雪参都带在身上,那便是无论如何都要带秦澈走的了。
“王爷,雪参前日开花,当今世上只此一株,连夜从西域送来这里,过了今夜,就算王爷想要,也要在等十年才行。”刑舞的笑容冷艳,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世人只知雪参在西域秦家,却不知,在秦家的不过是雪参的根,而价值连城的却是十年开一次花的雪参花,上一次开的花已经被秦咏用作了药引,才得以拖了十年的性命,如今这株雪参花,则是当今唯一一株了。
澄汐的手指并拢握拳,指甲深深地掐入了肉里,骨节泛白,却依旧不松口,“本王说了,没有这个人。”
她绝对不会,用无音的自由,去换取梓轩的解药,她做不到,无音那样纯白的心那样善良的人,绝对不能被利用。
“既然这样的话,那么这株雪参也不必存于世了。”刑舞另一只手,渐渐靠近雪参,似乎想要将它毁掉。
“等一下。”一声酥软的声音突然出现,在安静的环境里显得极为突兀,随即一袭白衣的无音出现,他慢慢地走到了刑舞的面前。
“澈儿?”刑舞对着他微笑,心底松了一口气,总算,她姐姐秦咏的计策奏效了。
“无音。”澄汐上前抓住无音的手,向他摇摇头,眼里竟有了一丝恐惧,她有种感觉,似乎从此以后他将走出她的生活了。
澄汐话未完,无音微微抬手,一根金针没入澄汐的身体,牧和宁逸上前接住澄汐瘫软的身体,宁逸不懂无音的动作是什么意思,幸亏牧及时拉住了他,不然他大概真的会向无音动手。
“我跟你们回去,但是,雪参留下。”无音转身,伸出手,刑舞点点头,将雪参递给无音,同时将一粒药丸递给他,“为了防止你临时变卦,只能委屈澈儿了。”
“无音……不……要……吃……”澄汐用尽全力,吐出了几个字,她浑身颤抖起来,似在运功想要冲破无音用金针封住的穴道。
低着头看了一眼药丸,再回头看了一眼满眼含泪的澄汐,他吞下了药丸,接过了雪参,盖上了盖子,“我想和澄汐说几句话。”
刑舞点点头,拉着秦尊秦菲后退几步。无音又抬头看了一眼牧,牧接过他递来的盒子,拉着宁逸后退了几步,留个他们略微私密的说话空间。
澄汐靠在无音的怀里,努力撑起身子,却依然浑身无力,不得不说无音的金针真的很厉害,比起一般的点穴功夫,恐怕普通人连移动和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澄汐,我很抱歉,最终还是没有听你的话,虽然我是真的相信你,但是,我不想看见你为难,在我和墨之间选择,让你痛苦。”仿佛不习惯一次说这么多话,无音的声音很轻,连澄汐都只能勉强听清,他继续说,“我有我的责任,无法逃避,就算这一次我逃开了,以后我总是要回去的。而你,如果因为我让墨失救而死,你一定会悔恨一生的。”
“不要……”澄汐努力地说出两个字,拼命地摇头,晶莹的泪水终于划过脸颊,这样纯净的无音,到了那个邪恶肮脏的地方,要怎样保护他干净的灵魂,无音是她见过最善良的人,她想要尽其所能保护他。
无音将头埋入她的秀发里,贴着她的耳际,低声说道,“粉晶还是放在你那里,如果有一天我需要,我会来找你。但是,请你,不要来找我,因为我希望在你心里保留一个完美无瑕的无音的形象。你记住,我是无音。”
“无……音……”澄汐无助地低唤,手指勉强拉住了他的,想要唤回他的心,她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那么痛,那样深入骨髓的痛苦,仿佛从心底最深处直入天际。
“你答应我,不要来寻我。”无音强硬地要求她的承诺,去见她连连摇头,他心疼地擦拭她的泪水,“求你,答应我。”
那样温暖的拥抱,那样柔软的态度,那样柔情的语气,却说着让人痛不欲生的话,无音坚持着要得到她的承诺,“答应我。”
“这……是你。。想要的么?”澄汐的声音几不可闻,碎不成音。
“是。”无音点头,紧了紧他的拥抱,“答应我。”
说不出话,澄汐点点头,泪水奔涌,绝美的脸上不复光彩,黯然地如迟暮的老人,她绝望地闭上了双眼,她知道,他已经决定了。
无音抬头,牧立刻走近他们,从他怀里接过澄汐,他和无音对视了片刻,从对方眼里得到了承诺,无音知道牧会好好照顾澄汐,便放心地跟着刑舞离开。
“无音……”澄汐挣扎着推开牧的怀抱,却跌倒在地,嘴角的殷红流下,一滴,一滴,落地成花,绝美非凡,妖冶美艳地仿佛那水晶盒里的雪参。
“澄汐。”牧焦急地上前,却看到她冷漠的眼神,怔在那里,他知道她在怪他,怪他不阻止,怪他不帮忙,可是,他也和她一样为难啊。
“你,走开。”终于运功解开了穴道的澄汐,推开企图靠近她的牧,冷笑道,“你知道他回去,面对的是什么么?残酷,杀戮,痛苦,那些回忆会杀死他的,我怎么能,让他回去呢?”
幼小的他,看到双亲屠杀整个秦家,那样血腥而残忍的杀戮,深埋在了他整个童年,也许至今,阴影仍在,她看到他面对秦灵时的恐惧颤抖,她答应了他会保护他不会让人伤害他,而今,她都做了什么?她眼睁睁地看着他,被人带走,而她,无能为力。不对,他是因为她,因为要救她心爱的人,所以,甘愿走入那个魔窟,回去那个让他痛苦了多年的地方。
“汐……”宁逸上前,依旧被澄汐推开,触及她冰冷如斯的目光,他竟缩回了手,这样浑身透着杀意的澄汐,让他害怕,让他不知道要怎么办。
“是谁,透露给秦尊知道无音的下落的?”澄汐冷静地问道,如果没有人,绝对不会那么快被他们发现无音的下落,所以,原因,只有一个,就是,有人告诉秦尊。
“不是我。”牧摇头,宁逸也跟着摇头。
独自站起来,再次推开牧的拥抱,“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澄汐……”牧担心地看着她。
“如今药引都拿到了,你去给他解毒吧。”澄汐看着牧手里的水晶盒,残忍地说道,“顺便告诉他,他的解药,是无音,用自由换来的。”
说完,她转身,摇摇晃晃地走出了王府大门,留下一句,“不许跟来。”
遥望苍穹,终将红尘陌路。
月下伊人泪红颜,深秋心锁梦孤倦。
百世容颜,千世辗转,却带不走尘世间的悲伤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