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章 银瓶欲上丝绳绝
陆栩栩2015-10-22 15:023,174

  对缅栀子来说,这一声无疑就像从地狱发出来般。她机械地扭头,果然看见戚管事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身后!他旁边的两个家丁一个箭步上前,一左一右牢牢挟住缅栀子,让她动弹不得。戚管事松开握住带钩的手——刚才她看到的那一丝银光就是戚管事腹前的金属带钩反射出来的,他朝那两个家丁挥挥手,那两人就用绳索把缅栀子绑个结实,架着她往来时的方向走,而戚管事则继续往前追潘未遐。

  两个家丁走了一阵,来到一处平坦的草地,几匹马栓在那儿,另有一个家丁燃着火把在看着。那两人跟把缅栀子放下,跟火把下的家丁交谈几句,自又隐入夜幕中,缅栀子估计他们是帮忙追潘未遐去了。余下的那个家丁朝缅栀子看两眼,也没说话,远远躲着她坐着闭目养神。

  此时缅栀子已没刚被抓到时那么慌乱惊惧了,她强定心神,偷偷看那家丁,发现他不曾睁眼。于是她悄悄活活手,看有没有什么机会挣脱这绳索的。因又怕动作大了弄出什么声响被不远处的家丁发现,她只得小心翼翼。无奈这绳子不但粗,还捆得紧,挣扎了半天没半分松动,反而在这凉风中急出了一身汗。

  正苦恼的时候,一阵喧闹声从远处传来,她抬眼望去,一片火光隐隐浮动。莫不是表哥也被抓了吧?缅栀子更焦急了。那家丁也听到了声响,站起来直往火光处张望。不多久,一群人笑闹着走近,为首的正是满面春风的戚管事,他身后是被五花大绑,还被人用布条塞了嘴巴的潘未遐!

  “表哥!”缅栀子悲戚叫道。

  潘未遐本来耷拉着脑袋,一听到缅栀子的声音,立刻抬起头望着缅栀子,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戚管事摇摇头,道声:“得罪了。”让手下把潘未遐和缅栀子分别安置在互相看不到对方的位置。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也将近天亮了,戚管事他们原地稍事整顿,携了潘未遐和缅栀子到最近的一个城镇,着人雇了马车,一直马不停蹄赶回纳州复命。

  缅栀子被带到内堂,跪在潘夫人跟前的时候,已经是好几日之后的事了。自从那晚被捉,她就再也没见过潘未遐,也没有人会告诉她潘未遐被怎么处置了。

  潘夫人神色严峻端坐正中,不发一言,慕芳节侍立在旁眼神游移不定,面无表情。被婢女按着跪下的时候,缅栀子已知潘夫人无论如何也不会原谅她的这次出格了。是以良久,三人都不曾言语。

  终于,这难耐的沉重气氛被潘夫人打破了。她端起身旁的茶杯,轻啜一口,凝视着袅袅而上的青烟,终幽幽道:“你却是为何做出这等伤风败俗之事?”

  “姨母,”缅栀子抬头看她,“缅栀子实在迫不得已……”

  潘夫人抬抬眉道:“怎么,倒是我这长辈逼了你做这等丑事不成?”

  “去年姨母应允过让表哥和我结为婚姻。言犹在耳,岂知清明时我却惊闻您要聘下……”缅栀子看看慕芳节,慕芳节别过头去不与她目光接触,“聘下慕姐姐为儿媳,所以我……”

  “所以你就罔顾礼教伦常勾引我儿淫奔!”潘夫人重重放下茶杯,“莫说我从未与你约定我儿婚姻,就算有,你这几日的行为也是让家族蒙羞!”

  什么!缅栀子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从未约定婚姻”,婚姻大事这么重要,她怎么可能记错!也顾不得潘夫人言语间对自己的羞辱了,缅栀子连忙分辨说:“不是的,那日您明明在表哥和我面前答应过,会择日让我们完婚。慕姐姐不是也在旁边听得一清二楚吗?”缅栀子着急地看向慕芳节,孰料得来的却是她一句冷冷的“未曾听过”。

  她脸色惨白,才知如今潘夫人是赖定了不承认那日的婚约了。可是她又有什么办法,当日只是口头约定,既未立下白纸黑字,也未循礼正式纳采问名。反而是眼前的这个慕芳节,早已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下了聘,完全担得上潘未遐“未过门的妻子”这几个字。

  这是有预谋的!后知后觉的缅栀子一下子愣在当场。耳边忽又传来潘夫人略带一丝厌恶的声音:“我自问你一来我们潘家,我就尽心竭力抚养你,教养你何为闺范女训。没想到你不但做出那种羞耻之事,还为自己的淫行曲意辩驳,还配做我的外甥女吗?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我日防夜防,也防不了你步你母亲的后尘!”这一字一句,如凌迟般割得她体无完肤。怎么会这样,似乎是一夜之间,都变了。到底是人变了,还是她以前太天真看不清?

  “跟母亲没有关系……”缅栀子面如死灰。姨母啊姨母,我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你今日要如此设计我、羞辱我,要拆散我的姻缘。

  “不要给我摆出这种脸色!”潘夫人冷哼一声,“你有什么好委屈的?做了丑事还有理了是不?”

  “我跟表哥自小青梅竹马,本以为长大后成亲也是水到渠成。可自我及笄后您一直张罗着要把我嫁出去。知道姨母您不是很喜欢我,我也曾扪心自问哪里做得不好。只要姨母您说,我一定会改正,直到您满意为止。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小心翼翼侍奉您。我相信只要自己真心对您好,您也会接受我。可是我最终得到的,却是您的欺骗和打压。为什么您不肯成全我?我就那么差,差到让您除之而后快?”缅栀子凄然一笑,双眸泛起一层雾气。

  “放肆!”潘夫人气得浑身发抖,霍然起身,指着缅栀子好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慕芳节赶紧上前,边给她顺气边好言劝慰。

  “来人!”潘夫人跌回椅子上,暴怒大吼,“把这不知廉耻的丫头给我扔出去!从此我跟她恩断义绝,老死不相往来!”

  缅栀子不可置信地望着自己的姨母,她居然要跟她断绝关系!多年的亲情,居然一瞬间就可以荡然无存。她霎时脑中一片空白,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伺候在外面的仆妇听令进来,却也只是望望潘夫人,又看看缅栀子,没一个人敢动手。毕竟那个要被扔出去的,是她们伺候了多年的表小姐。

  “发什么呆,没听到你家夫人说什么吗?”慕芳节瞪向她们。

  潘夫人兀自在旁歇斯底里叫着要把缅栀子赶出去,完全没有平时雍容淡定的模样。那些下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哆嗦着夹住缅栀子双臂,拖了她往外走。缅栀子流着泪看着潘夫人,就这么任由仆妇把自己扔出大门。

  “砰”!被人重重扔在尘埃里,疼痛传来,缅栀子才回过神,抬头眼见那大门马上就要合上了。“姨母!”她凄厉大叫,不顾一切扑过去,双手拼命扒着大门不让关。关门的下人全慌了神,看她两眼发红、神色疯狂的样子,心中十分害怕。缅栀子平日都轻声细气、温柔可人的,她们又何曾见过她如此失去理智的模样。但一想到潘夫人刚才在内堂那同样是失去理智的脸,全都抖了抖,七手八脚要把缅栀子牢牢扒在门上的双手拉开。

  缅栀子此时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死命扒门不放,那就像她最后的救命稻草一般。关上门就无可挽回了!她脑中紧紧抓住这一点念想,死死支撑着她。但其实就算她真能再冲进去,与此事又有何裨益?只是徒劳而已。潘夫人与缅栀子走到这一步,姨甥情绝已成事实,再无转圜的余地。

  无论缅栀子于此时爆发多大的力气,还是一手难敌众人,大门被无情关上了。她几乎是整个人趴在大门上,双手不住捶打,口里大叫:“求您不要赶我走,我什么都听您的……”什么礼数、什么教养,此时她已完全不顾。直到口干沙哑了,双手捶肿了,也没有一个人出来。

  缅栀子最后趴着门哭了一会,竟然起身,走到大门前的大道中央直直跪下,不发一言。此时早有往来的行人见潘府门口动静如此大,有好事的已经是围了上来指指点点,一副看好戏的心态。

  时值正午,艳阳高照,虽是春日,也烤得人十分难受。无论是对围观人群或鄙夷、或好奇的目光与议论,还是那炙热的日头,缅栀子恍若未见。她直挺挺跪着,双眼紧盯这潘府大门,只盼那门能打开。不,只要是角门能打开让她进去,只要她能进去!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直到日已西斜,围观的人群见无趣早已散去,那潘府的大门还是纹丝不动,也没有半个人出来。缅栀子似乎也跟潘夫人拗上了,一直跪着不肯离去。

  掌灯时分起了风,北边突然响起几声惊雷,没多久大雨便如瓢泼下来一般。雨势越下越大,竟有演变成今春最大的暴雨之势。缅栀子任由那大雨全打在身上,内心早已冰冷绝望。

  再也不可能了……

  她仰望苍穹,目之所及尽是一片黑暗。

  今天,她累了……

继续阅读:二十二章 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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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嫁竟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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