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跳了起来:“几点钟了?”
“十一点!”
“我的天!我要回去了!”她抓起了桌上的包包。
他跟著站起来。“我送你回家!”
“不!不!我自己叫车回去!”她拚命摇头。
“我从不让女孩子单独回家!”他坚决的说。
从不?她模糊的想著。他送过多少女孩子回家?为多少女孩子背过歌词?唉唉,这样的男孩子,是你该远远躲开的,你不是他的对手!她的脸色越来越凝肃了。
在车上,她变得十分沉默,欢愉的气氛不知何时已悄悄的溜走,她庄严肃穆得像块寒冰。
他悄眼看她,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那支歌,那歌词……唉唉,他也有叹著气,你是个傻瓜,你是个笨蛋,你才见她第三面,是不是操之过急了?你连追女孩子都不会,因为你从没有追过!你以为你情发于心而形于外,她却可能认为你只是一个轻薄的浮华子弟……
车子停在她家门口,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过话。她下了车子,对他说:“不留你了,你原车回去吧!”
他跟著下了车,说着:“别紧张,我不会强人所难,做个不受欢迎的客人!你进去,我就走!”
她拿出钥匙开门,他忽然把手盖在她扶著门柄的手上,他的眼睛深幽幽的望著她:“明天是星期天,我来接你和夏妈妈去郊外玩!”
她拚命摇头:“我明天有事!”
“整天都有事?”
“整天都有事!”他紧闭著嘴,死盯著她。
她回避的低下头去,继续用钥匙开门。忽然间,门从里面打开了,一个粗壮、结实、年轻的男人走了出来,嘴里叼著一支烟,穿著花衬衫,牛仔裤,满身的吊儿郎当相。
“怎么回事?映秋?整晚疯到那儿去了?”他问,咄咄逼人的,熟不拘礼的,眼光肆无忌惮的对柳元枫扫了一眼。
映秋一怔,立刻呐呐的说:“钟……钟声,你什么时候来的?”
“好半天了,我在训练夏妈妈跆拳道!别看你妈妈现在头脑简单,四肢倒发达,准会成为一个……”他呸掉香烟,流里流气的吹了一声口哨,以代表“了不起”或是“力道山”之类的名堂,他颇不友善的盯著柳元枫,“这家伙是谁?”
原来,这就是那个“而已”。再次见面,他终于看清楚了这个男人。柳元枫看看他又看看映秋……你对她了解多少?你对她的朋友又了解多少?你这“家伙”还是知难而退吧!他重重的一甩头,对映秋抛下了一句生硬的道别:“再见!”转过身子,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听出他语气的不满与怀疑,映秋被伤害了。望著他的背影,她咬著牙点了点头,是的,上层社会的花花公子!你去吧!我们原属于两个世界!她知道,他是不会再来找她了。
钟声拍了拍她的肩:“这小子从那儿来的?我妨碍了你的好事吗?”
“少胡说八道了钟声,你回去吧!我累了,懒得跟你胡扯,我要睡了。”她走进屋子,把钟声关在门外。靠著门,她终于长长的叹出一口气来,接著,就陷进了深深的沉思里。
人类是奇怪的,即使在明意识里,在冷静的思考中,在理智上,映秋都确认柳元枫不会再来找她了。但是,在潜意识中,她却总是若有所待。日子一天天过去,每天下班回家,她都有一种难解的、心乱的期盼,会不会打开门,他又会从室内闪出来?会不会他又带妈妈去吃牛肉面?会不会——他又刚好再经过这条巷子?
不,不,什么都没发生,他是真的不再来了!这样也好,她原就不准备和他有任何发展,也不可能有任何发展。这样最好!但是……但是……但是她为何这样心神不定?这样坐卧难安呵!他只是个见过三面的男孩子!
唉!她叹气,她最近是经常在叹气了。管他呢?见过三面的男孩子!对她说过:“在认识你以前,世界是一片荒原,自认识你之后,世界变成乐园……”的男孩子,如今,不知在何处享受他的乐园?
近来,在公司中,映秋的地位逐渐的有变化了。首先,罗文昊把她叫进经理室的次数越来越多。其次,罗文昊对她的态度也越来越温柔,温柔得整个办公厅中的女职员都在窃窃私议了。这对映秋是一项新的负担,如何才能和你的老板保持距离,而又维持良好的关系呢?她尽量让自己显得庄重,尽量不苟言笑,尽量努力工作……
可是,当夏天真的来临时,有一天,她早上上班,发现她的桌子已经搬进经理室里去了。
走进经理室,她只能用一对被动而不安的眸子,默默的望著罗文昊。一接触到这种注视,罗文昊就不能遏止自己内心澎湃著的那股浪潮……这小女孩撼动了你!
“夏映秋,这些日子来,你的工作一直是我的秘书,但是,你却在外面大办公室里办公,对我对你都非常不方便,所以,我干脆把你调进来。”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而合理。
她点点头,顺从而忍耐的点了点头。你是老板,你有权决定一切!从自己桌上,她拿来了速记本:“我们是不是先办报关行的那件公文呢?”她问,一副“上班”“办公”的态度。似乎座位在什么地方都无关紧要,她只要办她的公!
他凝视她。别小看这女孩,她是相当自负,相当倔强,而又相当“洁身自爱”的。如果你真喜欢她,就该尊重她,不是吗?他沉吟的说,紧盯著她:“夏映秋,你是不是有些怕我?”
她扬起睫毛,很快的看了他一眼。她眼底有许许多多复杂的东西,还有一份委曲求全的顺从。
“是的。”她低声说,答得非常坦白。
“为什么?”他微蹙著眉梢。
“怕你不满意我。”
“不满意你?”他愕然的瞪著她,声音变得非常非常温柔了,“你明知道不可能的!”
她轻柔的说:“也怕你太满意我!当你对一个人过份满意,就难免提高要求,如果我不能符合你的要求……你就会从满意变成不满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