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爱,都沉默在了纸张里,只用这样的解释来表明对她的在乎。她,又将情何以堪。
楼纪章走过来接过那纸,握在手里,久久不语。
冷鸢像没有灵魂的布匹飘飘摇摇就要离去。
楼纪章最后将她拉回,搂紧在怀里。“鸢儿,这若是真的,你还可以反悔,我们虽然成亲却并无夫妻之实,你可以跟萧墨离讲呀。”
“讲了有何用?”
冷鸢摇摇脑袋。“让他知道这些又有何用?所有的事情都发生了,我和他已经回不到原点,说与不说,都没有意义。”
她缓缓走远,独留着楼纪章立于高台,久久不语。
三天,短暂的三天过去了,冷鸢在这三天里倍受心灵的煎熬,却并没有表现出来。
城头的危难还是要解,萧墨离只给了三天时间,他们还是要想着寻找出路的办法。
城外隆隆的攻城鼓声再度响起,这一次比以往来得更加勇猛,更加义无反顾。
看来,萧墨离已经想清楚了,为了天下,他注定要负了美人。
云梯架起,攻城炮带着火星子打上来,还有几百人抬起的一根撞城棒。
城上本就不多的人已经无力支撑,再下去只有城破门开。
萧墨离静静地站在远方,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脸上没有一丝的表情。
该来的,不该来的,终归是要来的。
再也架不住城上城下的攻击,城门攻破在即。一切都那么凶险所有的人马上就要成为历史。
冷鸢缓缓行到了楼头,望着对面的萧墨离,盈盈笑了起来。
“萧墨离,你杀了我吧,所有的一切一笔勾销!”
萧墨离当看到冷鸢时,脸上有了表情,那是明显不过的焦急。
“不要!”他伸手拦下射箭的士兵,看到最后倒下的十几个城楼士兵,心头紧张到无以复加。
他跃上城楼,所有的攻击自动停止,下面静静的,全用眼睛望向他。
楼纪章跑了过来,帮着冷鸢躲过一阵乱箭,将她拉在了自己怀里。
萧墨离站在对面,三双眼睛交织在空中,有爱,有恨,有怨,还有悔。
“萧墨离,你杀了我吧。”
冷鸢再次开口,看着自己的心口。“放了这城里的百姓,放所有人一条生路,如果你真的在乎我。”
萧墨离一时无法着声。他可以吗?他是一国的君主,却因为城楼上最爱女人的一句求情,他就放下所有的大事,放掉所有的敌人?
时间静止在这一刻,连楼纪章都不能再发出声音。
冷鸢拨开了楼纪章的手,站在两人中间。“你们不是爱我吗?那谁愿意失去一切,用心地来爱我?”
两方都在沉默,男人以天下为重,没有人说过以女人为重。
楼纪章的眼底沉了沉,他走过来。“鸢儿,你是我的妻,当然是我最爱你。失去一切又有何难?”
还是楼纪章,不是吗?城破国亡之时,他还记挂着倾城美人。
他定当胜过萧墨离,至少,他为她已经付出了多少次。
冷鸢略显失望地看向萧墨离,这是她深爱的男人吗?这是她曾认为世上最好的男人吗?
她失望极了,走向城楼。
人生,如她,已经无趣,还要苟下去做什么?
“鸢儿!”
萧墨离终于冲了上来,将她揽住。“我的天下本就是你的,从来都没有变过,跟我回去吧,我即刻封你为后。”
他下定了决心,不管什么文武百官,不管世人言语刁难,所有的事情通通不管。他只要和她在一起,生生世世永远在一起。
将她搂得不能再紧,满满的是失去她后的害怕。
“我不管你为了谁的妻,谁的妾,你永远都是我的,我们记生都不能分开。”
好动人的话,如果不动心,那便真真是铁石心肠。
冷鸢好感动,回过身来,抚上他的脸,仿佛再回到了从前。
“墨离。”她轻呼,这个名字她呼了多少回,多少次,早已熟悉到如同身体里的血水地,不用分辨。
楼纪章眼底里盛了深深的痛楚,他为了她可以不要一切,可以什么都不顾,到最后,她的心终究不是他的。
这是人生的悲哀吗?可为什么他从来不后悔。
眼看着两人如回到了从前,他一步也迈不上去。
城下,不知何时,原本放下刀剑的士兵们再次高高举起了弓箭,静止下来的攻城炮又被投入了新的炮火,置于地面的攻城棒再被人抬起。
这一切都有人悄悄地指挥着,而能指挥这一切的,必将是能力非凡之人。
力道十足的箭突然一松,直直地朝着三人射来,发现这一切的冷鸢扑了上去,挡在了萧墨离的身前,而楼纪章在躲开身前的箭时看到的是没入了冷鸢胸口的那支黑箭。
萧墨离终于清醒,他也才拨开了一枝冷箭,也看到了冷鸢垂垂欲死的模样。
“鸢儿!”
两双手齐齐伸出,那身子却不偏向任何一方,独独朝着城楼外一倾,化为一袂飘了下去……
“鸢儿!鸢儿!”
两声男人的呼唤再也唤不回那无尽落下的影子,萧墨离不顾一切飞了下去,楼纪章紧随其后。
“攻城!”
楼下,一身黑衣的安之满意地看着这一幕,发出了最后的命令。
城破,人亡,巨大的城门外鸦声阵阵,在哭泣刚刚离世的亡灵。
萧墨离捧着垂垂将死的心爱之人的脸,流下了滚烫的泪。他的身侧,倒下的是头部着地的楼纪章。
他本不欲活下,才故意这样折腾了自己。
无尽的血液流下,只有他不肯闭去的眼睛说明对这个世上的某个人无尽的关怀。
“鸢儿,你不能死!”
萧墨离痛声呼出,几欲滴血。可是,生命一点点流失,他再也无法挽回生命的离去。
冷鸢淡然而笑,满是血的脸上有着别样的风情。“墨……离,若有来生,定不相见……”
此生太苦,太难,太冤,她不要来生再重复这样的痛苦,她想要所有的人都幸福。她,萧墨离,还有楼纪章,以及二哥,大哥。
若有来生,她不要与萧墨离相识,相知,相惜,她只要回眸一笑擦肩而过,而后永不相交。
缓缓闭上了眼睛,她恬然而笑,迎接着另一个未知的世界。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后安氏为妇不端,品行不正,为人毒辣,结党结派,杀冷氏鸢之父嫁结他人,无以匡扶后宫,管理四院,从即日起贬入冷宫,记不再用。冷氏鸢为人清正,虽死犹生,皇后之位当属永生,再不授于他人。”
一道奇怪的圣旨,萧墨离没有问任何人的意见,坚决地颁了下来。
安之泪眼汪汪却赖不过事实就在眼前,她所做的恶事足以让她死上千百回,打入冷宫已是皇帝别有的好心。
用尽心思得到一个男人,最后却成空,寂冷的冷宫里,从此只有一个过安之的疯子成天哭哭喊喊,打打闹闹。
萧墨离在不久之后将位传给了一位小皇子,独自离去,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做什么去了。
青山绿水间,或许会有人看到他捧了冷鸢的骨灰窃窃私语道尽衷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