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向冷鸢,他要冷静得多。
“过几天吧,我希望我的新娘是健康而快乐的。”
他走回来,扶上了她的臂,帮着她躺好,掖好被子,折身,又走了出去。
冷鸢静静地躺在床上,心里全是感激。
她知道,楼纪章不是不想快点和自己成亲,只是怕她后悔,所以给她时间。
她会后悔吗?
这一次,她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跟着萧墨离,就算他真爱,她也会一生陷在爱与仇的深渊里无法自拔。与其如此,不如恨够彻底。
城与国的战争迟早要展开,到那一天,她才能义无反顾地帮着楼纪章,全无悔意。
再久的感情终于抵不过现实的残忍,冷鸢知道,自己要将萧墨离和他们所有的过去深深埋藏。
战争很快发动,萧墨离最终还是来了,带了千万兵甲有着将这几座城池踏为平地的决心。
楼纪章发动了所有兵力死守城门,不过,消息一天坏过一天。
冷鸢已经通过下人听到了这些消息,她走出住所,看到处处一片狼藉。这些天,城外飞进来了不少火箭,烧掉了许多民宅,无家可归的人们缩在墙角,灰黑的脸上涌动着绝望。
终究还是来了,是因为她还是以她为借发动的又一次攻城掠地?
这已无从考证,她只知道,这一次萧墨离是来真的了。
他几乎倾尽全国的兵力,足可以铁蹄将这几座城踏平。
战争继续进行,无数的伤兵死兵从城楼抬下,若不是这城加固得好,怕早就经不住了。
楼纪章几乎衣不解带守在城楼,他要保护自己的领地,这无庸置疑。
她能做些什么?
冷鸢突然想到了前几天所说的婚事。
或许城会破,或许人会亡,但她和他应该有个归宿,就算在黄泉路上也要有个伴。
想到这里,她回到了住所,掏出针线将府里大红的布匹找来了数匹,佣人数个,组织她们一起为楼纪章和她织婚衣。
听到这个消息,原本苦着脸的佣人们一时来了精神。在这样的时刻,冷鸢都可以不顾一切,他们做为城中的固有居民,又怎能退缩。
这消息传到了城楼,所有的将士气息挺足,无不以一当十,成功阻止了萧墨离一次又一次的攻击。
嫁衣终于在第三天做好了,冷鸢亲自披上了它上到城楼,那里原本乱箭飞舞,在看到她后纷纷偏了方向,投入了护城河里。
萧墨离眼看着那红衣红衫走了上来,一挥手,所有的进攻就此结束,世界一度静止。
冷鸢看到了面色憔悴带了伤的楼纪章,她越过了他直直站在城楼。那下,站着的,伟岸如神祗般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萧墨离,他终究还是来了。
四目对视,流转的何止是数年情殇,更有着对现实的认清,和对以往情感的决别。
看到他,她还会心动,还会扑腾了心脏,却再不会无法离开。
终究要分开,不如来得干脆。
终究要变成敌人,不如变得彻底。
“萧墨离!”她叫做声来,那声婉转如莺,清脆如山泉叮咚,甘甜如早春雨露,听得所有的人心醉醉的,像喝了琼浆玉露,唯有楼纪章,心头发酸,一个面对生死战火不皱眉的男人看到心爱的女人呼唤别的男人的名字,却动容了。
“我今天要和楼纪章结婚,若你还有心就休战半日,你若无心,且就射上箭来吧。”
她直白地道出来,痛得萧墨离眼前一阵发黑,从马上滑了下去。他闭紧眼睛,再也无法睁开半份,士兵们不得不扶了他临时退去。
马上,战火之间响起了欢快的乐音,全城百姓在废墟中见证了他们的婚礼。
拜天地,揭盖头,冷鸢将这一切仪式都放在了城楼上,有意要让萧墨离的人看个真切。
最后,与楼纪章手挽着手儿走回了王府。这一日,上天让他们相守,给了他们片刻安宁。搂紧了冷鸢,楼纪章有的只是无尽的感激。
“鸢儿,谢谢你,谢谢你在这样的时刻还愿意跟着我。”
“谢我做什么?夫妻本就是同林鸟,生死相许,我不可以因为你有今日而放弃你,又因为你有他日的辉煌再与你一起。”
楼纪章只能再次将冷鸢抱紧,抱得不能再紧。
萧墨离终于醒来,看到的是灰蒙蒙的军帐。
伊人远去,他还有什么独活的理由?
长刀挂在帐角,他想到了当年对她说的那些话:“我的天下便是你的,只与你一人分享。若我是帝,你便是后。”
他终于登基做了帝,而他的后呢?早已另有其人。
这是人生的无奈,是他这样活在帝王家人的无奈,却,又能如何?
不能给,终究要放手,冷鸢,已经成了他人之妻,他情何已堪。
副将进来,看到了他手里刀,跪下来请战。“今日明知皇上到来,她还做出那番举动,皇上,我们攻城吧,将士们心下愤恨,定能一举将那城攻下。”
城可以攻下,城里的人呢?
她难得有这样平静的时刻跟最深爱的人相处,他真的要去打搅吗?
或许,他可以去,但,他不忍再伤她。
就算以后不可以保证,至少今晚,他不能打扰了她。
将剑收回,他转身坐在了帐中。“传令下去,歇兵三日。”
这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心爱的女人与敌人成亲,他竟然可以视而不见?
不过,副将还是走出去传了命令。
“鸢儿,这三日算是我给你的时间,过了这三日,兵戈铁马无情战火又要烧起,那时,这城,我一定要取!”
遥远的皇宫,皇后端坐在宝座之上品尝着世上最好的茶水,已然看到前来传信的宫女。递过一张细纸,她只看了一眼就变了脸色。
“什么?成亲?”她拉开了阴险的唇角,得意得想要大声笑出来。“冷鸢,没想到你还真有决心,真是太好了。”
“探子说皇上因此龙体受损,还传令三军大歇三日。”
“哼!”握拳一击,直打得桌摇椅动。她满面怒火,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
“这个贱人,看来,皇上对她还念念不忘呀。”
“皇后要如何处理?”
宫女问,她的脸变得愈加阴险。“看来,我若不去,这城是取不了了。有那女人在,皇上是下不了手的,只有我帮他一把了。”
“那若皇上知道……”
“他知道又如何,全天下都知道那女人祸国,大臣们可不会由着他乱来的。”
直起身来,她朝内室走入。
半刻钟后,一阵黑色铁骑奔出了皇城,悄无声息。
难得的三日平静,冷鸢和楼纪章并没有闲着,他们要稳固城防,还要照顾无家可归的百姓。冷鸢负责开粮济民,楼纪章负责管理城防,并派出精干之人从后城出去向别国求援。
傍晚时分,冷鸢带着些酒食来慰劳夫君,再次登上了城楼。
而楼下,单骑而至的萧墨离远远站着,看着城楼上的纤纤丽影,久久无语。
那女人,曾是他多少次搂在怀时发誓要好好照顾的,也曾多少次在一起悲欢离合,最终,却成了他人的妻子。
说来,不能怪冷鸢,若不是他先娶,她怎会后嫁。最终,违了诺言的还是他。
从胸口抹出纸张绑在箭头,他直直地朝那射了过去。
冷鸢听到声响,迎了过来。“我去看看。”
楼纪章想要让她注意安全,但见她已经跃了上去,将那箭与纸取在了的手中。
鸢儿,大吉之夜,恭祝。墨离满腔心事,心口难开,只能以书信述之。该诉何?我不自知,只想你知道,你的父亲并非我杀,至于是谁,我一定会用心要帮你查找,还你一个公道。
这样简短而复杂的几句话,她握在手里瑟瑟发抖。
父亲不是他杀?
以她对他的了解,都能用书信解释了,定是万不得已也必然真实。那么,她一直在误会他么?
为何要到这时才告诉她?她已为人妇了,说了不过是让她更恨他。
难怪二哥还要将她交给他,原来一直不清楚事实的只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