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妈已经跨出门了，听了他的话，又停下来，臭着脸道：“王爷，您别告诉我您不知道。阖府上上下下都知道是五夫人在照顾您，就您不知道！”秦妈重重地“哼”了一声，终于拔脚走了。
王爷痴痴地立在灯下，从来没有人告诉他，他还以为那不过是一场梦，梦到了昔日的繁华。病重的时候，恍恍惚惚陪在自己身边的人居然是老五，他却一直把她当成了另一个人，一个只能存在于旧梦里的人！
夜黑的静悄悄的，王爷到了竹涛阁，远远地望见卧房的烛火却没有勇气走近去。他背着手在竹林小径上呆呆地站着，风细细地穿过竹林，像爱人的窃窃私语，他静静地听着。
竹涛阁卧房内，昏黄的烛火映照着付明华的脸。她怔忡地望着灯壁上跳跃的火光，忽然一下子跳了起来，在桌前来回踱步。
“我真是太沉不住气了，白白地让四夫人摆了一道。付明华啊付明华！”她敲着自己的脑袋，懊恼不休地道，“你就不能稍稍控制一下你的暴脾气吗？难道你以为你现在还像在家时那样？你是在这古代啊，在这无依无靠的古代啊。”她走到梳妆台前，指着镜子里的自己骂道。
小影去厨房给她准备吃的，秦妈在给她整理东西。看她一会儿叽叽咕咕地说话，一会儿又发起呆来。她停下手里的活，担忧地道：“五夫人，别在想白天的事了，忧能伤身。你放心，王爷是聪明人，会想明白是怎么回事的。那四夫人心术不正早晚会自食其果。”
付明华扶着梳妆台，幽幽地叹了口气。“四夫人这么做，我一点也不觉得她可恶，反而觉得她可怜。”
“她有什么可怜啊！”秦妈叫道，心想五夫人是被王爷一巴掌打得神经不正常了吧。
“哎，你不会明白的。”付明华又仰天叹了口气，摇摇头，自言自语道：“这个万恶的旧社会，妇女以夫为天，当真是害死人。我怎么样才能回到未来呢？”
她顾自嘀嘀咕咕，秦妈也半懂不懂，只当她是伤心过度。她理完了衣裳，走到付明华身边拉住她的手，温和地笑：“五夫人，且别想这么多。秦妈知道你是个好姑娘，一定会有好的结果。”
她讲这话的口气又不像个下人了，反倒如个尊尊教诲、和蔼可亲的长辈，更多的是像个慈爱的母亲，开导她这个陷入疑难的女儿。付明华一阵感动，眼角濡湿鼻子一酸就抱住秦妈道：“秦妈，谢谢您。我还以为我在这个世上孤苦伶仃，没人疼没人爱。”
“谁说五夫人没人疼没人爱？”小影端着个盘子走进来，听她说这些自伤自哀的话，忍不住委屈地叫起来，“五夫人，王爷欺负您，可小影疼您爱您，还有秦妈也疼您爱您。五夫人您不要伤心。”
“我不伤心。”付明华擦着眼泪笑道。
小影将盘子放在桌上，从里面端出一碗热气腾腾的粥。
“五夫人，你晚饭都没吃什么，这会儿饿着肚子睡觉肯定睡不着。这是林大御厨特意给您煮的鸡丝燕窝粥，您趁热吃了吧。”
付明华感激地接过瓷碗，还没喝就觉得暖流涌动。是呀，她在这个世上并不是孤立无援的，就算没有父母的庇护，没有兄弟姐妹相伴，也没有丈夫疼爱，至少还有秦妈还有小影，还有这个这么晚了还给她熬粥的林御厨。
她看着粥又喝不下去了。连负责正院厨房的林大御厨都知道关心她，可是那个身为夫君的暄王云起却连个嘘寒问暖的话也没有。她这么晚搬出正院他就不担心吗？她放下碗，走到屏风后的大榻上仰天躺下。
小影见她不喝粥，有些着急，秦妈拉住她冲她摆摆手，便拉着小影悄悄走出了房门。
一晚上睡得迷迷糊糊，但好歹是会天亮的。付明华起来，看着外面一泻千里的日光，心情也明亮起来。她忽地想起日头这么高了，恐怕已经迟了给老太妃请安。
“管她呢！”她又仰天躺倒在榻上，四仰八叉，眼珠子盯着帐顶发了一会儿呆，终于还是懒懒地起身。
没想到正吃早饭呢，四夫人又不请自来。秦妈和小影因昨日的事，对她爱搭不理，付明华也是淡淡的，无话可说。
“五妹，昨日的事真是抱歉。我没想到王爷会打你，我真的没想到的！”她这会儿又低声下气起来，付明华又觉得脊梁骨冷飕飕的。但看她急迫的神情，如饥似渴地想得到她的谅解。
付明华道：“四夫人，王爷现在又不在这里，您没必要装的这么楚楚可怜。”
“是呀，您就别演戏博同情了，要不等王爷来了您再表演也不迟。”小影也翻翻白眼没好气道。
秦妈轻轻拍了一下她的头，道：“你这个孩子，平日里被夫人惯坏了，没大没小起来了竟！怎可如此对四夫人说话，待会儿让王爷知道了，说我们主仆三个欺负她一个。到时候，岂不又害了五夫人挨打？”
小影立马配合地作委屈状：“秦妈，小影知道错了。小影下回再也不敢了。”又给四夫人沏茶赔罪，“四夫人，小影年纪小不懂事，给四夫人赔礼道歉。四夫人千万莫怪罪五夫人！”说着就要下跪请罪，四夫人急忙扶住了。“小影，你别——”
四夫人招架不住这一老一少唱双簧，脸上表情丰富多彩，一下青一下红。付明华这回真不知道她喉咙里卖什么药。看她又急又羞的模样又不像演戏，再说王爷不在，演了给谁看？
“四姐不必如此，丫鬟错了你尽管责骂就是。不过小影还小不懂事，就请您大人大量不要跟个小孩子计较。”
付明华拉着四夫人请她在雕花梨木椅子上坐下，亲自又给她沏上一杯茶端到她面前，四夫人很惊讶，更是愧不敢当，不禁红了眼眶。
“五妹，你别怪四姐，四姐也是迫不得已。”说着话泪珠滚落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