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雪下得更大了,地上和院子里的石凳花草枝干上很快就积了一层。云起走上正院的台阶,立在廊下拍拍身上的雪花。秦妈披了一件衣裳从侧院过来看见了他:“王爷,您怎么回来了?不是说宫中有事晚上不回来了吗?”
“宫中这几日事务繁忙,本不打算回来的,可是皇后娘娘说老五身体不舒服,我不放心还是抽空回来瞧瞧,过会儿还得回宫去。夫人呢?可睡了?”
“睡下了。瞧这雪下得真大,我给五夫人生个炉子取取暖。”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屋子,秦妈去一边收拾暖炉。云起走进卧房,床上的被子鼓鼓的,付明华睡在床上。他在桌边坐下了,给自己倒了杯水,水在暖炉地瓮着,还是热的,他喝了一口放下茶杯,忽然哎地叹了口气。“我跟玉竹的事……我知道不该瞒着你,可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至于那幅画……那也是很久以前的画的,久得连我自己都忘记把它放在抽屉里。不管你信不信……”他见床上没有动静,走到床边坐下了,好气地道:“你别生气了。你问我爱不爱你,你瞧你问的是什么傻话?我爱不爱你,你自己难道感觉不到吗?”
床上依旧一点反应也没有,安静的有点怪异了。他忽然自嘲地笑,心想她都睡着了,自说自话地说了这么多,她一句也没听见不是很可笑吗?
“老五……”他伸手想去摇醒付明华跟她说清楚,可手一碰那被子,软乎乎地塌下去了。他立马觉得不对劲,掀开被子一看,不由惊呆了。
“秦妈!秦妈!”
秦妈听见里屋气急败坏的大叫,手里还拿着火折子和黑炭,心急火燎地冲进来。“王爷怎么了?”
“五夫人呢?五夫人去哪里了!”
“五夫人不在床上躺着嘛?”她一看床上只有被子枕头,组成一个人形,可是并不见付明华,她立马也傻眼了。
云起狠狠地把被子摔在地下。“还不快去找!”
王府前前后后都找遍了,就是不见付明华的影子。秦妈和小影这下急了,一老一少没个主意。雪越下越大。
“这么冷的天况且又是晚上,五夫人能去哪里呢?”秦妈流着眼泪急道。
小影叫道:“秦妈,五夫人不会是叫坏人捉去了吧?”
“你们别瞎猜了,王府戒备森严,怎么会有歹人闯进来捉人呢?”林大厨子拿着菜刀,不知道找人为什么要拿菜刀,也许是厨子的职业病吧。他站在廊下,冲哭哭啼啼的两人道,“床上摆了个假人在那睡着,摆明是有预谋的。”他侧头想了想冲秦妈道,“老婆子,五夫人可有什么怪异之处?”
秦妈和小影这才想起来,拍腿大叫:“是了,是了。我就觉得今晚五夫人不大对头,她突然把她的首饰都送了我和小影,还说给我们做嫁妆。”
“老婆子,你都预备着找婆家了?怎么都没跟我说!”林大厨子这时候还顾着吃醋呢。
秦妈亦怒亦嗔道:“哎呀!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胡说八道?”
林御厨吃瘪地不出声了,秦妈的思虑又回到付明华身上来,十分感慨地道:“我当时也觉得奇怪,没想到原来是五夫人——”
她忍不住拿袖子拭泪,小影也拉着她的衣角嘤嘤地哭:“这可怎么好呢?这么晚了,五夫人会去哪里啊?”
他们站在走廊上,云起站在院子里,雪花飘了他一身。他听着三人的话,胸中一团熊熊烈火烧啊烧,秦妈他们见他一个肃杀的背影在风雪中更显得冷森森的,突然都不说话了。
林大厨到底胆大些,上前来讨主意:“王爷,府上找遍了不见人。派人出去找找吧。”
“都不知道往哪个方向,怎么找!”云起喝道,心想她是从哪里出去的?
只见三夫人慌里慌张地跑过来。原来她看见满天的火光和找人的侍卫,吓着了还以为是自己拿了付明华的鞋子,被人发现来捉她了。她怀里揣着鞋子跑到云起跟前叫道:“不要抓我,不是我偷的,不是我偷的。我没有偷,是我捡的。”
“你捡到什么了?”云起因为付明华突然不见,正没好气,说话也很凶。
三夫人吓得乖乖把鞋子捧给他看:“我没偷,真是我捡的。”
秦妈见那鞋子,正是自己做给付明华的,立马叫道:“这是五夫人的鞋!”
云起一听,一把拉住三夫人胳膊叫道:“哪里捡的?”
三夫人吓得战战兢兢,抖抖索索地指着一个方向回答:“树,树,树——树底下。”
云起看她手指的方向,忽暗叫不好,急忙朝红绛轩跑去,踢开后门进了后院,双眼一扫冬青树,看见其中一棵树地下掉着一根断树枝。他飞身跃上围墙,上面也有瓦片翻落的痕迹。这个老五!云起气得火冒三丈,她不止放走了他的六夫人,还放走了他的老五!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跃下围墙,看地下掉落的树枝,从被雪覆盖的程度来看,走了不止一会儿了。
“岂有此理!”他恶狠狠地咒骂一句,对众人喝道,“到林子里去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小影一听死字,吓得大哭。“五夫人不要死啊。”
“哭什么哭!连个人都看不好,找不到老五,你也别想活!”云起是气昏头了,真气一提越过围墙,冲林子里奔去。
找了一晚上,几乎将整个林子都翻了个遍。但是因为一场雪盖住了脚印,找起来十分有难度。云起动用了他的探子营整整一千人分头去找,天大亮了还不见回音。
他急得在王府门口来回踱步。身后秦妈和小影也是一夜没睡,焦急地等待有人来汇报好消息。
探子营朱雀分队终于有人回来了,禀告说去了五夫人山里的娘家,并没有发现其踪迹,而且自从五夫人嫁入王府,那樵夫得了嫁妆便不住在山里了,也不知搬去那里,走了有大半年,五夫人不可能去投奔他。
也是啊,那山里离京城这么远,大晚上,老五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到那里,她一定还在城里。
“通知京畿处,关起城门,给我挨家挨户地找!”
“关城门?这?”探子营的朱雀分队队长岑安有些为难:“王爷,如今正值各国使节陆续来京城朝拜贺礼,如果关上城门恐怕会惹人猜疑,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关!”云起斩钉截铁地下令。
岑安无奈,只得领命而去。到了京畿卫戍处报告了福铭严说暄王府上的五夫人被歹人掳走,福铭严一听此事非同小可,哪里敢擅自做主,只得去请示皇帝。然而就这阴差阳错之间,付明华已经雇了一辆马车走出城门,远离京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