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扯风筝线的人是福贵妃!风筝已经被拉到屋檐上,风一吹掉落下来,福贵妃双手接住了,回头对付明华一笑:“这是你的吗?”
付明华点点头。福贵妃脂粉未施衣饰俭朴却又多了几分清秀淡定。她拿着风筝并没有马上还给付明华,只是翻来覆去地看了一回,看到上面的字微微露出笑容。这才将风筝递给付明华,付明华道谢着接过了。
小影东张西望,没有找到自己那只有些失望。
付明华心想福贵妃应该是不愿意让她看到自己落魄的一面吧。于是借机还要找另一只风筝便要告辞离开,被兰青叫住。
“五夫人且坐一会儿。奴婢给您沏了茶了,喝了再走也不迟。”
付明华看福贵妃也没有厌烦她的样子,反而冲她点点头,兰青又搬了凳子来,她便坐下了。石桌上摆了笔墨纸砚,抄了许多字的宣纸还墨迹未干,旁边摊开一本书。付明华凑过头刮了两眼,是本佛经,她被罚过抄经还认得。
付明华心想难道是抄给云起的吗?不免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又想多个人关心云起不好吗?自己何必这么小气。
福贵妃见她盯着佛经瞧,一下皱眉一下又微笑,便道:“近来北冥又挑起战事,百姓涂炭。我既然不能做什么,就多抄些经文,保佑国家太平,保佑皇上龙体安健。”
“哦。”付明华心想原来不是给云起抄的,心里又是莫名其妙一阵失落。
贵妃望着她的凸起的肚腩温和地笑,试探地伸出手来想摸摸,付明华大方地挺了挺肚子,把她的手按在肚子上。
“他可曾闹你?”
“还算老实,偶尔伸伸胳膊蹬蹬腿。”
“他动呢。”贵妃吓得缩回手,紧张兮兮地看付明华。
付明华笑道:“没事。兴许是想快点出来呢。”她看福贵妃的眼里流露出歆羡的神色,忍不住想,若是福贵妃嫁给暄王,这会儿都儿女绕膝,夫妻美满。
世事真是变幻莫测啊。她忍不住唏嘘。
福贵妃突然轻声叹息:“妹妹可曾记恨我?”
“贵妃娘娘何出此言?”付明华摇头,“我从来没有恨过你。我不能因为你爱暄王就恨你,这是你的自由,何况你们本就相识在先。”更何况你现在爱的是皇帝,你自己没发现而已,你给皇帝抄佛经可没给暄王抄。感情的事往往旁观者清当局者迷。付明华在心里感叹。又说了没几句话便起身告辞了。
本想着就回去,可是小影没找到自己的风筝不肯回去。
“五夫人您先回,我找到了马上回去。”
“算了,我不是那么不讲义气的人,我帮你一起找。”
哪知小影还偏不肯了,付明华料她怕风筝上的字被人看见,便笑道:“随你,我到前边等你。”小影去找风筝,付明华便一个人,慢悠悠地顺着花园小径散步。渐渐地晃到河边,柳树已经发出细嫩的叶子,枝条毵毵而下,风一吹漾在河上,散出一圈一圈的波纹。付明华顺着波纹看到对面的亭子里有人坐着,远远的,不过看那明黄的衣装就知道是谁。
付明华走上石桥,只见拾得迎面走来。
“暄王五夫人,皇上请您过去呢。”
“哦。”
付明华便随着拾得道了亭子里,只见云外一个人对影独酌。正要行礼,云外冲她微微一抬下巴:“坐吧。”
付明华便在他对面坐下了,一时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云外举杯饮了一口,一旁宫女见酒杯空了要给他倒上,他摆摆手示意旁人都出去。连拾得也走了,亭子里只剩下付明华和皇帝两个人,付明华更加觉得别扭。皇帝不是别人,一句话说错就会惹来杀生之祸,更何况她跟他似乎也没什么话好说。
云外看她手里的风筝,便伸手拿过来看了看,看到上面的字微微愣了愣。再看付明华时眼神多了一丝温柔。
云外给自己的酒杯倒满了,又来给付明华倒,但一看她的大肚子立刻想到孕妇不能喝酒,便缩回手来。付明华拿过茶杯道:“皇上,我以茶代酒吧,敬您一杯。”
“你敬我什么呢?”
“嗯。”付明华想了一想,“祝您身体健康,祝云姜繁荣昌盛。”
云外一笑,举杯一口干了。付明华也抿了一口茶,放下茶杯,恭恭敬敬地坐着。云外放下酒杯又要倒,付明华伸过手来按住了酒壶。
“皇上,酒这东西喝多了伤身。”
云外果真放下酒杯,面对付明华一霎那间觉得局促不安起来。他缓缓呼出一口,抬头看她:“你可还记恨我?”
付明华一愣,心想今天好奇怪,那么多人问她记恨不记恨。哪来那么多恨?她岂不忙死?
她懵然地摇摇头。皇帝叹了口气:“你是不是觉得朕很无用?朕恨暄王,恨贵妃,可却依旧一点办法也没有。”
付明华从未见到皇帝也有软弱的时候,但一想皇帝不也是人么?不也七情六欲、爱恨情仇?当下对云外生出一份同情来,便柔声劝道:“皇上不是没有办法,只不过宅心仁厚,英明豁达。”
“连你也说这样的话讽刺我?”
付明华咂舌,她说的是真心话。
“皇上,一个人特别是一个皇帝,承认自己的无能是一种勇气,更是一种智慧,一种胸襟。”
云外一愣,转而惊讶地看着她,她接下去道:“皇上每日上朝,文武百官都对您三呼万岁,可您真能活到万岁吗?皇上您也是普通人,不要对自己太过苛责了。”
“太过苛责?“他仔细玩味这四个字,觉得自己的真各个人生也不过如此。他也许真的对自己太过苛责了,可是身为皇长子的他不止要给弟妹还要为臣工以及全天下之楷模,苛责成了他对待自己的唯一方式。唯一的一次放纵就是娶了福贵妃。然而这唯一的一次冒险,也是以失败告终。他又给自己满上一杯酒,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皇上,您不能再喝了。”
付明华急得把酒壶抓在自己手里,好似怕他来抢一般。云外看她紧张的样子心情却不似方才这般沉郁了。这世上还是有人关心他有人在乎他的,他心头一热,抓住付明华的手。“玉竹,玉竹……你还是在意朕的,是不是?”
付明华见他已然是喝醉了,急忙抽出手来道:“皇上,我不是玉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