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香的味道传入鼻息间,我睁开眼时,看到一个太监模样的人正在从食盒里拿出饭菜来,我坐起身,穿上鞋子,看着满桌子上喷香的菜,惊愕的看着眼前穿着太监服的人,“公公,请问这里是哪里?”,我有些惊愕的看了看四周,不知为何,这里与昨天来时的模样,有很大的反差,那里还见得到那满墙的蜘蛛网,和扑鼻的尘土。
那公公有些无奈的看着我,“这里自然是冷宫!”,淡漠的态度,带着些嫌弃的目光,却没有影响我的情绪,毕竟从小到大,都是在这样的目光中走过的,如今没有那漫天的臭鸡蛋,和腐烂的菜叶打在我的身上,这小小鄙夷的目光又算得了什么。
“可是,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饭菜?”,冷宫中的女人,吃的不都是素食,有时都会饥不果腹么,心中的疑云越来越凝重了,眉头不禁颦起。那公公冷哼一声,目光落在的肚子上,将食盒重重的放在桌子上,伸出兰花指来,在我的眼前挥舞,“你不会以为是皇上念及旧情,才会给你如此的优待吧!哼,你还真是做梦,我跟你说,我在这冷宫看遍了多少女人,象你一样,整天在幻想着从这个地方逃出去,可惜啊……最终还不是死的死,疯的瘋,再不就被仇家偷偷下毒弄死,下场一个比一个凄惨呢!要不是看在你怀有龙种的份上,本公公才不要来伺候你呢,哼!快些吃,本公公还要回去领命!”,翻了翻白眼,兰花指轻轻的将腮边的发丝,别到耳后。
听到他的话,我的微微的凉,说不清为什么,有什么东西在心底慢慢的弥漫,带着不明的苦痛酸楚,让我喉咙有些梗咽,坐在椅子上,一口一口扒着碗里的白饭,冷宫?难道,我真的一辈子要呆在这个地方……不,我还有皇儿,我要好好的活着,有些置气般,将每个菜都夹在碗中,塞得满嘴全是,饭渍淋漓两颊,好不野蛮狼狈!
我的动作,将身旁的公公吓得不清,他瞪着眼珠,一边看着我,一边摇着头,“疯了,真是疯了!冷宫这个地方,果然是让人混沌啊!”,他冷漠的拿起桌子上的空食盒,扭着身子,一手跨着食盒,一手举兰花指状,消失在门外。屋子里又是死一般的安静,嘴里的饭菜,塞得我发不出声音来,最终,还是没有阻碍喉咙间的梗咽,全部吐了出来,然后泪水便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蒴蒴而落。
我卧在桌边上,呜咽之声如此的哀婉,惊动了枝头的鸟儿,鸟儿震了震双翅,双双逃离消失不见。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抬起头来,抹去脸上的泪水,认真的拿起桌上的白饭,夹起菜来,放在舌间,慢慢的咀嚼,红肿的双眸,再也流不出泪水来。
突然听到门外细微的声响,我抬起头,正巧看到门边那双畏惧的双眸,她瑟缩回身子,整个人影被掩在门后。我奇怪的走过去,那双眼竟是如此的熟悉,看到地上的黑色的暗影,我笑容淡淡,走过身,便一眼看到了那个人,果然是她。
她蜷缩在角落里,不敢抬起眼睛,半掩着的脸颊,少了夜里那份惊骇,多了分怜悯,我轻轻的向着她伸出手来,“饿了吧,快来吃吧!”唇角上扬,同是后宫里的女人,遭受他人的冷眼,收到他人的鄙夷,可我们自己却不可以放弃。
她抬起头,定定的看着我的手心,她缓缓抬起手来,想放进我的手心,可还是有一丝防备,一丝犹豫,我冲着她点了点头,给予友好的笑容。终于,手心里重量增加了几分,笑容荡漾开来。我拉着她坐在桌子前,坐定,看到那些喷香的饭时,我看到她眼里闪烁的光芒,将饭菜递到她的面前,她这才动作起来,抓起菜一把一把的塞进嘴里,满嘴的汤水,和桌子上的狼藉,她有些歉意的看着我。看到她这般,我并没有嘲笑,抑或瞧不起,而是想起曾经的自己,我知道饥饿的味道,每每在饿了几天几夜的时候,再见到食物时,便会这般疯狂的塞进嘴里,容不得唇齿间细细的咀嚼品味,只是想塞满那空虚的肚子,塞满空虚孤凉的心,那是身体欲罢不能的本性,我知道。
笑了笑,“没关系的,真的很饿吧?你多久没有吃饭了?”我轻声问道,对待她,只能温柔的对待,因为一旦受伤的人,若连一句温暖都得不到,那她的整个世界都会被颠覆。她抬起头,唇间发出沙哑的“啊啊!!”声来,我有些惊愕的看到她长大的嘴中,竟然没有舌头。心底某个地方被重重的一击,我咬紧了唇瓣,一时不能言。
到底是谁这么残忍,将她的脸划花成这样还不肯罢休,还要将她的舌头割掉,后宫,果然是个迷乱之地,到底要害死多少的无辜之人!胸口愤愤然,掌心里的玄力在蓄积,那是我生气的表现,不知为何,最近这烟火竟然小了许多,可能是最近情绪低落的缘故吧,我哪里还有心可以去气愤,所有的爱恨最后都化为了伤,在我被刀割的伤口上,撒上盐,疼得让我窒息!
收回愁绪,对面前的女人又多了一分怜悯,我牵起她的手,“来,我带你去沐浴!”,她有些惊愕的看着我,然后偏过头闻了闻自己身上的腐朽之气,脸上仿佛有些羞怯,点了点头,跟在我的身后。浴桶里洒满了花瓣,她浸在水里,心情不见欣喜之色,相反有些沉重。掌心凹陷,盛起水来,不断的从她的脖颈,肩头滴落,指腹小心的躲过那一道道陈旧的鞭痕,我的神情有些复杂,她到底经历了什么,怎么会受得如此伤害?不知是不是那水温太过温热,我无意间瞥到她眼里的氤氲,覆在她背上的手颤抖,这样的双眸,温柔似水,又仿佛藏了太多的爱恨情仇,怨恨离合。敛下眼眸,不再去看她,却错过了她垂下眸子的霎那,睫毛夹紧了泪水,却还是止不住的流下!
沐浴罢了,我拿出自己的衣物来,穿在她的身上,这才发现,她的双手是这般的修长漂亮,按下她的双肩,坐在妆柩前,她不敢看镜中的自己,也许此时的她,让她太过难以接受了吧,我却也不再勉强,只是为她梳上最雍容华贵的发髻,拿起放着的钗子,插在她的发间,看到镜中的她时,纵然她满脸的容貌尽毁,我还是看得出来,年轻时没有被划伤的她,定是个美人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