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出来啊,你贺天擎一付正人君子的样,居然也学人玩起金屋藏娇!”杨婕冷嘲热讽道。
“我也没看出来,你杨婕豁达大方,也会有恶语伤人的一天。”贺天擎针锋相对,只是语气带着些许的醉意。
杨婕沉默了片刻,收起锋芒问,“你就是因为她才和我分手的。”
安若一听,心里一惊。难道他们俩正在交往?
“错。”贺天擎好像是被酒气嗝到,咳了几声后,“应该说是因为安若决定和姓郝的回国,我才答应和你交往的。”
“你……”杨婕气结。
“对不起,话不中听,却是实话。”贺天擎诚心诚意的说着,用胳膊挡在额前,遮住了刺眼的灯光,“这一点,在和你交往之初,我就对你强调过了。”
杨婕语塞。半晌,才苦涩地笑了笑说,“那么你几个月前,放弃大好的前程,毅然决然的从荣光公司辞职,去那些默默无闻的小软件公司工作,也是因为她?”
“对。”贺天擎交给她一个截然不同的答案,“因为我不想再和亦安的人打交道,尤其不想和姓郝的打交道。”
“贺天擎,”杨婕一声断喝,“我这辈子,就没见过像你这么蠢的男人!”
“呵。”贺天擎嗤笑一声,“既然我这么蠢,你干嘛还要喜欢我?”
“因为……我比你更蠢,够了吧!”杨婕自暴自弃的丢下一句,拉开门,见安若正尴尬地伫在门外,她不快地冒出一句,“给我让开。”
安若压根就没有挡着她。
但她至少保持了风度,没有对安若说出更难听的话。
安若看着她怆惶的背影,消失在公寓的门后,连忙放下热水,追了出去,“杨婕。”
杨婕在走进电梯前站住了,她回过头,盛气凌人地说:“安小姐,我和你没那么熟,请叫我杨小姐,或者杨经理。”
“对不起,杨……小姐。”安若顿时气短三分。她很早就知道杨婕暗恋贺天擎,也知道贺天擎一直在利用她,接近自己。
可就像杨婕自己所说的那样,因为爱,所以她蠢,情愿被贺天擎一次次的利用。
就像贺天擎情愿被安若一次次的利用一样。
所以,安若对她一直心怀愧疚,“你不要误会。我和天擎不是你想像的那样。再过几天,我就会搬出……”
“安若,”杨婕不可理喻似的打断了她,鄙夷的目光定在安若大如簸箕的肚子上,“你怀着别的男人的孩子,和天擎睡在一张床上,就算他不嫌你脏,难道你自己就没有一点自知之明吗?”
“我……”安若被她戗得哑口无语。
虽然,杨婕说话不像谢雨璇那么直白和恶毒,但她字字诛心,随时能把人戳得体无完肤。
杨婕掩不住内心的厌恶指出:“还有,若是以后你的孩子出生了,你要他叫天擎什么?爸爸,还是叔叔,难道你就一点也不会觉得膈应吗?”
“够了。”安若也忍无可忍,“第一,我没和天擎睡一张床。这几个月,一直都是他打地铺,或睡沙发。第二,我有自知之明,我配不上天擎。所以,一旦我通过学位考试,我马上就会离开这里,离开东京。”
安若说完,转身准备回去。
“等等。”杨婕突然叫住了她,“安若,如果……我要是告诉你,郝驿宸现在就在日本,就在离这儿不远上次你们住过的酒店里,你……想不想去见他!”
“她不想,更不会去。”贺天擎站在公寓门口,拽住了安若的手腕,把她拉回到屋内。
临关门前,他虎视眈眈的瞪着杨婕说,“管好你自己的嘴巴,还有,姓郝的根本就配不上她!”
可是……
第二天。
正午时分。
樱花宿语的酒店大堂内。安若独自坐在咖啡厅的一隅,用生硬的日语要了一杯热水。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儿,更不知道自己在期盼什么,或者是在等待什么。
上一次,郝驿宸带她入住时,两个人从仇视,提防,再到后来的误会解除,相亲相依。
那一幕幕,一出出,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而如今……
安若盯着自己曾被郝驿宸用钻戒箍过的无名指,叹了口气。
孩子还未出生,两人便天各一方,再无交集。
这时,安若感到肚子里的孩子,好像不悦的踢了自己两下,不觉欣慰地笑了。
医生说她怀的是双胞胎。
所以,难怪自怀孕之初,她就一直觉得肚子两边,似乎都有小生命的迹象。
而她超出常人的大肚子,更是令她羸弱的身体,在怀孕的后期不堪重负。
安若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傻等下去,于是,站起来准备离开,几个熟悉的身影,正好从酒店外鱼贯而入。
安若顿时又条件反射的坐了下去来,越过咖啡厅金属的隔栏,稍稍侧过头,窥伺着那一行人。
杨婕,和几个亦安驻日本的公司代表,安田老头,谢雨璇,还有……一个笔直高俊的背影。
那……就是郝驿宸吗?
安若没有看到他的脸,却看到站在他身边的谢雨璇踮起脚尖,在他的脸颊上亲热的啄了一下。然后,附在他耳边又悄悄地说了些什么,便款款的离开了酒店。
一行人,很快走进电梯。
安若自嘲的扯了扯嘴角,呵,她这是在干什么呢?
撑着快要临盆的身体,坐了好几站地铁,又步行这么远的路,就是为了看一眼郝驿宸的后脑勺吗?
她一口喝干净杯子里的水,站起来,慢悠悠的准备离开。
可是,当她刚走出酒店大门,迈开步子,踩下第一级台阶,不知从哪儿伸出的一只黑手,在她的腰上搡了把。
“呀——!”
一声尖利刺耳的惨叫,连同她笨重的身体一起滑下台阶,划破了天际。
周围的人,包括酒店的门僮顿时都围了上来。
安若痛苦的扶着自己磕在石阶上的腰,只觉得有股黏乎乎的东西,从两腿间淌了下来,
这是羊水破了,还是流血了……
腹部传来一阵前所未有的收缩和剧痛。
安若明白,她这是要生了……
面对一张张陌生的面孔,面对一个个说着异国他乡语言的路人,安若痛得说不出话,也不知道要怎么说。
她只从围观人群的缝隙里,看到一个女人正站在酒店的门口,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
是她——谢雨璇!
她嘴角那一抹招牌似的阴笑,仿佛是在欣赏安若垂死的惨状……
几乎同一时刻。
酒店的电梯抵达顶楼。
刚刚走出电梯的郝驿宸,像是突然被人用大斧在脑袋上斫了。
他顿时头痛欲裂,扶着墙壁站下来。
“怎么了?”杨婕发现他不太对劲。
“不知道。”郝驿宸惶惑地摇了摇,他以前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也许是……
他抬起手,不可思议的揉了揉额头上的伤疤。
也许是因为他受的伤,让他的大脑短路了吧!
他不知道,就在酒店大堂的脚底,一个身下混合着鲜血和羊水的女人,被众人抬上了一辆救护车。
更不知道,经过一天一夜的阵痛和挣扎。
一个在鬼门关前徘徊了数次的女人,就在不远的医院里,为他生下了一双儿女。
当两个稚嫩的小生命呱呱落地时,安若经历的所有痛苦和磨难,好像都变得不值一提。
澄澄和果果——是贺天擎为两个小家伙起的小名。
安若听到时,只是虚弱的闭上眼睛,唇角含笑地应了声,“随便,挺好的。”
“那……”贺天擎坐在床前,握着她的手,欲言又止。
安若好像知道他想问什么似的,信誓旦旦地说,“你放心吧,我以后不会再去了。”
当她在产床上疼得死去活来的时候,郝驿宸,那个令她犯傻,犯蠢,犯贱去爱的男人,可能正和差一点想害死自己的女人,在酒店某间豪华客房的床上,正颠鸾倒凤呢!
她恨谢雨璇。
谢雨璇应该谢天谢地,她的心太软,那天因为不忍,没有做出伤害程程的事。
她更恨郝驿宸!
她历经了多少的痛苦,就有多刻骨铭心的恨他。
可是今天……
安若从五年前的一段回忆里醒过来。
看着正专心致志开着车的郝驿宸,心如刀绞。
如果五年前,她在机场的那一次,不顾一切的冲到郝驿宸面前,狠狠的给他两个耳光;
或者,还是五年前,在酒店的大堂,她端起手里的水杯,朝郝驿宸的后脑勺义无反顾的砸过去;
那么现在……
可惜……
这世上从来都没有“如果”,就像从来就没有圣诞老人,能帮孩子们实现愿望一样。
雨,一直在下。
淅淅沥沥,由大到小,变得润物无声,如烟似雾。
“左边,就在那根银杏树下吧!”安若在离着贺家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让郝驿宸把车停下来。
她不想让郝驿宸知道自己住哪儿。尤其害怕心细如尘的贺妈妈,发现有男人送她回来。
“你住这儿?”郝驿宸扫了眼空荡荡,只有行道树的街道,精明的没有停车。
他继续一路往前开,当车子驶过一片整齐划一的联排别墅,看到安若的目光在其中一幢伫留了片刻,他顿时明白,这才是安若的目的地——贺家!
他及时把车停下来,又往后退了一小截,不偏不依地停在贺家结着葡萄藤的院门外。
“谢谢!”安若从后座上捡回自己的手机,推门下车。
“安若。”郝驿宸在车内叫了一声。
安若回过头。
郝驿宸从狭长的车窗缝隙间,看着她红肿的眼睛,她额头上浸着些许血迹的纱布,忍住想冲下车,抱住她,再次亲吻她的冲动,微微一笑,“你儿子,长得很可爱。”
安若心头一酸,忍着几欲夺眶而出的眼泪,点了点头,“谢谢。”
“他叫什么?”他又问。
“澄澄。”安若不敢多说一个字。
郝驿宸一愣,然后轻笑,“呵,可真巧。”
是啊,是很巧。
安若匆匆地说了声“再见”。然后,头也不回,迅速地推开院门走进去。
她在蒙蒙的细雨中,独自站立了一会儿,仿佛是想让雨水涤荡她紊乱的心,还有她因为被郝驿宸亲吻过,而变得不洁的身体。
她没有发现,一个魁伟的身影,就站在二楼的某扇窗户前,把这所有的一切,都尽收眼底……